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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剪复生(1 / 1)

孩子醒来,简易的木屋,因为藤蔓的侵袭,给钻的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眼。针大眼,斗大的风。凛冽的西风挟着海的咸腥气,从那些洞眼里咀咀地吹着口哨钻进来,冻得孩子瑟瑟发抖,蜷缩成了一团。

“爷爷!”孩子在黑暗中摸索着,试想通过触摸,感受到那具始终带给他温暖的熟悉的肉体。没有摸到。也嗅不到那股带着岁月沧桑的老人的味道。除了隐隐的海的味道,弥漫在其周围的则是另外一股,莫名的味道,刺激着他那娇嫩的鼻腔,让他作呕,本能地恐惧又深了些。又弱弱地唤了一声“爷爷!”这次明显地加重了哭的成份。

这样的哭音足以让最狠心的爷爷奶奶,远在天涯也会奋不顾身,马不停蹄地奔赴到孙儿的身边。然而回答他的,除了海水缱绻着呢喃着,一阵阵拍打海岸的哗哗声,便是西风呼啸着,挟着凛冽的寒流袭来时的种种呜咽,要不就是风掠过森林时,树叶相触发出的飒飒声。以及疑似妖精之间的密谋进行中的窃窃私语。间杂着狼的呼嗥猫头鹰那副特有近似于婴儿笑声的叫声。

孩子后脑勺处的寒毛全都乍起来了。没有了爷爷的消息,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恐惧。一切的一切异动,都让他魂不附体。在黑夜包裹的木屋里,被恐惧包裹的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珍珠一般的眼珠渐渐被泪水包裹着,依稀的星光映衬下莹莹欲滴。

泪水已经涌出来了。可是在放声大哭与不放声大哭之间,孩子还是犹豫着,三岁的他,并非不懂得权衡着利弊。哭,无疑可以引起爷爷的注意。以他的想法,爷爷应该就在不远处的海边捡拾刚刚退潮后的,拉在滩涂上的跳鱼小虾以及黄泥螺文蛤一类的贝类。可是,哭也会招来魔鬼鬼怪,各种不怀好意的野兽的注意。不哭,自己就是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一哭,自己就成了世界的中心,万众瞩目的焦点,继而引来杀身之祸。虽然只有小小的三岁年纪,出于人类生存的本能,他还是分得清,掂量得出。如何去趋利避害。

用石头与茅草裹成的枕头边就有一只可以擦上五年的火柴,可是他并不敢冒然将它擦亮。黑暗让他恐惧,可是黑暗也给他披上了隐身衣。

幸亏他没有那么做。如果那样做的话,在火柴光的照射下,他很容易就会发现他爷爷身上穿的所有衣物,支离破碎,湿嗒嗒地扭成乱七八糟抹桌布的模样,散落在离他所卧之地不到一米的地方。那时他就不会再对他的爷爷抱有任何幻想了。

“爷爷!”他低声地呢喃着。这般的呼唤,更多是心灵上的一个自我安慰。也是对那些妄图对其下手的妖魔鬼怪的一种心理上的震慑。几缕缥渺的星光眨着眼睛,从被藤蔓破坏的屋顶撒下曼妙的身姿。点亮了孩子的眼睛,孩子的胆量因此也大了一些。让他萌生出到屋外去找爷爷的冲动。一骨碌就打算爬起来。

可怜的孩子!突然间就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使不上劲了。根本就站不起来,大腿根以下就象不是自己的一般。手摸上去,木扎扎的。孩子更加地害怕了。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爷爷!爷爷!”他在嘴里呢喃着,呜咽着。然而,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已经再也听不到孙儿的哭泣了。

伴随着孩子低低的无助到绝望的啜泣声。天色愈来愈亮。月亮升起来了。劲吹的西风似乎也开始放慢它们凛虐天下的脚步。就在这月朗星稀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泼泼撒撒地下起了冰雹。米粒大的冰雹透过屋脊上的洞隙洒进屋里。有的打在孩子的嘴边,他还用舌头舔着。可是冰雹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大的有鹅蛋大小。打在屋脊横梁上,咚咚直响。有大厦将倾之势。冰雹过后,在月光的见证下,百年一遇的大雪满天飞舞着飘下来。转瞬之间笼罩了四野。吼啸着的孽海与危机四伏的森林在漫天飞舞的雪花的笼罩下,也显出它们温存,迷人的一面。然而可怜的孩子,孤独无助的孩,从屋顶的罅隙间不断飘下来的雪花,不断落在他的身上。哪怕他不断翻滚着,避免被积少成多的雪花给盖住。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孩子的身上还是盖上了厚厚的雪花被褥。

冬去春来,积雪销融。春雪化尽的时候。一夜凋零的食人花们又开出妖艳的花朵。食人蔓也开始施展它们销魂的舞步,在森林四处追逐着它们的猎物……。被厚厚的积雪压垮了屋顶的海边小屋,也显露出它们颓废的本来面目。在横七竖八的木头中间。小孩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躺在春光里。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熟睡在那里一样。面色红润,通体的肌肤就象上了光蜡一样,发出水头很足的美玉般的光泽。梅花鹿跑来在他的鼻子上嗅嗅。长颈鹿远远地把舌头探过来在他的脸上舔了又舔。喜雀飞过来,在他的肩头上停留,从这边跳到另外一边,振振翅膀飞走了。食人花也冲着这边哼出类似于催眠曲的悠扬的声音,食人蔓,每一种毒物,在行至小屋边十米左右的地方,会自觉地止住他们的步伐,冲孩子所卧之地行注目礼。

经过一个九死一生的冬季。全撒旦岛的居民们,对于这位死去的孩子,似乎都怀有一种莫名的深深的敬意。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仿佛都明白人世界的伦理纲常一般,知道死者为大,死者不容亵渎的道理,是公义天理。

春去夏至。灼热的太阳光,无死角地直射着孩子的尸体。然而无论多么猛烈的太阳照射。多么潮湿的天气里。孩子的身体,依然如故。既没有因为暴晒被风干,也没有潮湿腐烂。秋来冬去。在经过了十五年的冰雪,十五年的烈日曝晒之后。这一天天空上突然间掉下来一只钉钯。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孩子的头上。当当当的九声脆响。钉钯上的九齿,息数崩折,一齿不剩。

而那位在原地躺了有十五载的孩子,被钉钯砸中之后,不但没有变成肉浆,反而象听到了九声上课铃声的学童,从地上一跃而起。拿起边上九齿尽失的钉钯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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