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国都
香满楼,最富盛名的酒楼内,肩上一抹布,手持水壶的小二奔波于茶座间,嘈杂的人群拥挤得令人喘不过气。
“听说了么,柳将军边境打败蛮人,今日便回城了。”一个粗犷大汉起身对着满座的人说道。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端着茶很是无趣的说:“岂止听说了,我还听说陛下命百官和皇子城门迎接大军归来。”
粗犷汉子一听,浓眉一挑,有了丝兴起。
“就连荣获陛下盛宠的大皇子都必须迎接呢。”男人继续慢悠悠的说着。
一语惊起四座,人群逐渐靠着男人那桌聚拢,谁不知,陛下五年前曾在民间找到了郭淑妃生前诞下的大皇子,而按照历代立储以长为先,这个大皇子就应该可当上太子,可惜,大皇子因故导致半身不遂,而因为他的身份,陛下对他是宠爱有加,曾传甚得盛宠的莲妃因私下随口说大皇子一句残废,被陛下赐死。
“不过我可听说,六年前乔护国大将军可是与柳将军是师出同门。”男人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极低的说,深怕被人抓到什么似的。
一开始的粗犷汉子很是不客气拍了那人腰板一下,说道:“好小子,宫内有人啊。”
“哪有!”男人撇了撇嘴。
而位于二楼的包厢内,除却房门紧闭,窗户却大开,这包厢有着两面窗户,一面则朝内,可观楼下商客百姓的一举一动,一面则向楼外街道,是极佳的厢房。
一张红木圆桌边,坐着两男一女,形成三角坐着,桌上搁着三个茶杯和几盘楼中佳肴。
年龄稍大的男子伸手抓起茶壶倒茶,面上挂着令人亲近的笑,一张脸五官分明,长发轻扬,一身浅蓝银丝长袍,腰间别着一把玉扇,身子微微起立给对座二人倒茶,边倒边说:“二妹,三弟,爹这一回来,恐怕二妹少不了被催婚,三弟,你也收敛点,别总往那烟花地跑,要是让爹知道你这三年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非把你剥皮抽筋不可。”
听了自家大哥的话后,一身深红色长袍的柳尘阳拍桌叫道:“大哥,你可别扯上我,你跟关妍玉的婚事可是拖了再拖的,虽然中间祖母去世守孝三年,可是现今你都十九了,再不娶小心人家姑娘不嫁你。”话说到最后就带上调侃,一张极度妖冶的脸配着耀眼的大红色长袍,人如谪仙。
他的话让柳尘风眸色一暗,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心中五味杂陈,她应该不会多在意他娶何人吧。
“大哥说得没错,三弟,烟花酒肆的,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柳尘雪柔和的嗓音适时响起,浅绿色广袖裙衬得她肤白如雪,身材窈窕,清丽的颜容上挂笑。
“哼!”柳尘阳冷哼一声,抬眸望向坐在卧榻上挑着熏炉的女子,女子一身接近素白的烟纱裙,青丝盘着,容颜上似有着疲态,柳眉轻凝,双眼紧闭,缕缕青烟从熏炉而出,使得那张清秀的脸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柳尘阳面上带着痞痞的笑,冲着卧榻上的女说:“小妹,三年不见,人长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榻上的柳尘晴眼皮一抬,一双清澈如水的眼里波澜不惊,停下手去挑熏炉,对柳尘阳微微一笑,说:“三哥说笑了。”
“小妹,这六年我们几个也聚少离多的,这次从寺里出来,可还会走?”柳尘雪音如三月春风,让人觉得心头一暖。
如她所说,乔韵琴由于身份特殊,在慈安寺里修养了两年有余,若非祖母去世,子女吊丧,中间他们相处了三月,而父亲被下旨去边境镇守,她也回寺里为祖母祈福,三年孝期已满,如若再回寺里,那可真不知能啥时候再聚了。
“二姐,我不走了。”柳尘晴摇了摇头,起身走至窗前,低头一看,人头蹿动,密密麻麻的人,这包厢甚好,两窗有着绝对的视野,可遥遥看到,从南门那儿进来了大批军队和站立城门边上的百官和各个皇子。
柳尘阳不知何时在窗边,望见南门一幕,惊呼:“爹爹回城了。”
闻言,座位上的柳尘风和柳尘雪起身走了过来,一看,距离稍远,看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可辨清谁是谁。
队伍一路从南门而来,百官跟随着,一路行至他们所处的街道。
柳尘晴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辆华丽的马车朝队伍而来,耳边萦绕着铃铛声,想必是那马车上的一件饰物发出。
驾马之人很是闲散的挥鞭赶着马匹,临近队伍前,马夫手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让队伍一停,马夫尖锐的嗓音响起:“大皇子到。”
随后大家便见一男身穿黑衣手扛着一木制轮椅下了马车,放下轮椅又再次跳上马车,不到一会,黑衣男背着一个白衣男子跳下马车,动作很是娴熟的将白衣男子放在轮椅上,回身推着轮椅。
轮椅上的男子身穿白色银线长袍,俊俏的面容一片惨白,双眼低垂,整个人靠在轮椅上,长发飘逸,时不时手握成拳低咳,这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让人不经想,这风若再稍大些,不知他会不会咽气了。
“这就是那个残废大皇子。”柳尘阳指着轮椅上的胤轩说道,语气中有着不敢置信。
“住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柳尘风玉扇朝着那个探出窗外的脑袋一敲,语气有着身为兄长的严肃。
柳尘晴低头看着街上那堆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面上无波无澜,眼底却是十足讥讽。
“此次和父亲同去的还有大皇子的外祖父镇国公一起去的,倘若没有镇国公,恐怕这个大皇子也不会活到现在。”柳尘雪在她身后悠悠说着。
柳尘晴一笑,说:“倘若不是圣上对郭淑妃旧情难忘,也不会对这大皇子宠爱有加。”说话间,柳尘晴的视线紧盯着那个坐在轮椅上弱不经风的胤轩,有着探究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刻,随即转开看向他对面的人,眼中有着恨意。
胤御褪去了外露的阴寒,有着的是处事间的沉着内敛和游刃有余,面容俊挺,一张脸对着胤轩笑着,柳尘晴微微眯了眯眼,眼中寒芒乍现,转而消失殆尽。
就在楼下的人相谈之际,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从人流中传出。
随即便是人群里发出惊叫:“死人了啊!”
百姓逃窜,队伍被逃窜的百姓拆开,百官中不少人无不顺着人流瞎跑,军队马匹嘶鸣声,马蹄踩踏声,不绝于耳。
柳尘晴看到人群里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家丁的尸体,从着装可以看出是大皇子的人,有些逃窜的百姓在距离大皇子最近的时候,突然从袖中挥刀砍向大皇子。
推着轮椅的黑衣男子很是敏捷的抬脚将最近的刺客踢飞,从腰间掏出一柄软剑,只身护在大皇子身前。
胤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是淡然的将轮椅朝后退了几步,随手便抓起身边小摊上的书看了起来,姿态散漫,颇有点对死亡的无畏,又或者该说他对自己的侍卫有过分的自信了。
而另一边,一身麻衣的男子头戴黑色斗篷,手持一柄短刀对着胤御挥去,挥刀间,双脚还不忘从下对胤御进攻。只将胤御打得节节后退,身上挂了不少彩。
柳尘晴看着,眼一眯,看来,在下面的,不止一批人。
胤轩看着不远处打得火热的胤御二人,眉峰有些诧异的一挑,随即不以为意的翻着手上的书。
胤御双眸有着杀意,身子不断躲闪着,双手攀附上头顶上店铺垂下的幔布,凌空踢掉了男子的斗篷,满是杀意的眼再从上而下见到那张骇人的脸时,双手一松,身子下坠。
那张脸,有着近半张脸是毁容的,而那骇人的容颜上,青筋凸显,皮肉仿佛缩紧似的干枯,面皮上,却有着吓人的黑一块,红一块的,而那双眼,一只眼却是红丝遍布,眼球微凸,这张烧焦的脸,若是行于夜间,胜过鬼魅。
胤御步子极具退后,双眼有着惧意,嘴里呢喃着:“护……护驾。”
解决了刺客的柳尘风父子三人随即赶到,将胤御护在身后,眼睛在看到那张脸时,都是一惊,步子有着迟缓。
柳尘晴从上看着,那个人背对着她,衣服不知何时没了一只袖子,光着一只手对峙着,那只手的臂弯处,有着明显的红印,似镰刀状,印子很鲜红,很引人瞩目,她胸口一窒,眼中有着不敢置信,盯着那个背影,期待他回头,是他么?是萧哥哥么?
将士也逐渐包围住麻衣男子,男子脚尖轻点跳上房檐,身影逐渐在人们视野中隐去。
而大皇子这边,黑衣人擒着一个活口抓到胤轩身前,胤轩从书中抬起眼皮,风轻云淡的说:“乱箭射死。”
黑衣人领命的将人交给身后家丁,走至胤轩身后推着轮椅。
欲推走的轮椅却被人硬生生拦下,胤御对着胤轩说道:“皇兄受惊了。”
胤轩挂着浅笑,手拿着书冲着胤御挥了挥,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惊,这书,不错!”话完便挥手示意黑衣人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