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显然看到了太子面上的不自然,尾音拉的很长,泛白的眉梢一扬,心底的怒焰瞬间抚平。
欧阳华双目定在郭林那微曲的身子,眸华中闪过一抹不自在,头低着,袖中双拳捏出了汗。
看台上,欧阳瑞持杖重重的捶地,像是被气到一般,连话都带着颤音:“郭林,你好大的胆子,皇上面前也搬弄是非,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说着,做势不顾殷氏的劝阻想下看台。
这时,皇帝的话响起:“朕看这失仪的怕不止国公吧,莫不是老侯爷真老了,朕的跟前也胆敢不把朕放眼里。”
柳尘晴可以看到,欧阳瑞的身子在皇帝这番话一出,很明显的僵住,继而是对着皇帝连连告罪。
“继续说。”皇帝对着郭林说着。
郭林伏低身子,高声说道:“此文卷并非欧阳华所写。”
“你胡说。”欧阳华脱口,眸光闪烁不定,身子轻颤,声音中听着很没底气:“那明明是我写的。”
谁知郭林听他这么一说,竟回身问道:“你可认识吕湛?”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挂着笑,手扶白须,站在那看着欧阳华,那略凹陷的双眼里是漠然和渗人的阴寒。
欧阳华被他一问,心下巨惊对方怎么会认识吕湛,强做镇定,回道:“我不认识他。”反正那个人被他关在地牢里,只要他抵死不认便行。
郭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问道:“你确定?”
欧阳华有些局促不安了,面色忽青忽白,面对郭林的问话,他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没组成一句听得懂的话。
看台上,欧阳瑞看着自家那孙子紧张的样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又不知这哪里不对。
其实如果让欧阳瑞看到那文卷,他恐怕就会知道哪里不对,那文卷,是太子幕僚们所著,可是偏偏的他就是不知道欧阳华的心思和那文卷早已被替换。
郭林见他迟迟不回话,冷嗤一声,回头就道:“无知小儿,如此戏弄圣上,胆子不小啊。”说着,一双眼扫向所有举荐的官员,冷声道:“真是一群老糊涂,怎么就不学学欧阳老告个老,也好归乡种田,省得在这辱了我南耀。”
那些人听了他的话,闭嘴不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欧阳华。”皇帝拍桌而起,沉声问道:“你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华冷不防的连连后退,四周那质疑的目光让他冷汗直冒,他想抑制住一直抖着的双手,双眼开始涣散,没有了焦虑,那泛白的唇猛然冲着四周吼道:“是我写的,是我写的,是我写的。”
欧阳瑞腾的站起,眼中是不敢置信,低唤道:“华儿。”他引以为傲的孙子,怎么会这样。
这时,他的耳际传来一声低低的笑,他猛的回头,人群里,那敢于迎视他的女子,那素净的面孔上,那饱含轻嘲的笑,让他心头震惊不已。
柳尘晴看着被士兵压制住的欧阳华,三天前,她收买了一直照顾欧阳华的丫鬟,从那丫鬟的口中获知,这个表弟一直随身携带安神香,且每日都会服食汤药来缓解心绪,可见,她这脆弱的表弟是多么缺乏自信,是多么依赖这些药物,所以,她偷偷命这丫鬟在汤药中加入少量下马仙,这可是一种侵蚀人神智的药物,三日,近十二次药服,足以摧残这个表弟的心智。
欧阳瑞想过去将那个笑得温煦的女子拉出来,却听台下郭林那故意拔高的话语:“皇上,这文卷是臣一位门生所著,根本就不是欧阳公子所写,他这是妄图戏弄您于鼓掌,科举舞弊,如此罪人,臣是万万不会让他受封。”
他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欧阳瑞的心头上,那本抓着拐杖的手似乎没了力气,竟硬生生脱手,拐杖着地,发出一声轻响。
“父亲。”殷氏近乎哭腔的唤着,扶着欧阳瑞的手死死抓着对方的袖口,视线看着台下,焦虑,担忧和前所未有的绝望让她双唇不住的打颤。
欧阳瑞挣脱掉殷氏,急切的,近乎没命的往着那端跑,嘴里低喃着:“不……不…”
柳尘晴看着,心里不经冷笑,欧阳瑞无论多么图利,多么小人,他都会护着这个唯一独苗,只因为,欧阳家就只有欧阳华一个人而已。
“欧阳瑞,你放肆。”皇帝从珠帘中疾步而出,目光如同冰刃,死死盯着着被禁军拦下的欧阳瑞。
“华儿没有,华儿绝对没有。”欧阳瑞嘶声吼道。他惊惧中想到的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扯到郭林,区区一个深闺女子,究竟怎么造就这么一个局。
皇帝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对着郭林道:“继续。”
“臣说的可能很难服众。”郭林语气满是恭敬,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皇帝,在皇帝满是疑惑的注视下开口:“臣那门生,唤吕湛,四岁熟读兵书古籍,十岁便自传出书,这书便是他三年前所写,特给臣留作念想,而欧阳公子所写文卷,根本就是抄于此书,一字不差。”
皇帝听他的话,稍稍偏头看向安然坐在珠帘后的皇后,得意尽显于眼中,翻开手上有些老旧的书,皱眉,再皱眉,随即一脸怒色的看着欧阳华。
郭林继续开口:“皇上,臣还带来了臣的那个门生。”
他的话一出口,百官质疑声便息于耳。
“带上来。”皇帝挥手示意。
不到片刻,穿着实地月白长衫的吕湛被领到皇帝的跟前。此时的他,早已不是柳尘晴三日前见到的身穿粗布衣衫的吕湛,配了月白色的长衫,银箍束发,显得更甚儒雅风度。
“你就是吕湛?”皇帝翻着手上书籍问道。
吕湛跪地,双手握拳,回道:“草民就是。”
皇帝单手握书,朝着那头被制服住的欧阳华一指,说道:“那边的人,你可识得?”
吕湛目光随着皇帝的一指而去,看到欧阳华,视线一凝,面露阴鸷,沉声说:“草民识得,就是他绑了草民为他提笔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