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南宫炙半躺在凉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兵书，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的深沉暮色，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
这时，风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叩了叩门，轻声问道：“爷，明先生从宫里回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先生？”
南宫炙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从一开始就拿倒了的兵书，沉默了半晌，才揉着疲惫的眉心道：“不必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喏。”风朗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明丘子，摇了摇头。
明丘子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风朗目送对方走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一堆密件：“爷，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各部下已经把幽都各个哨口的最新兵力分布图送来了，您是不是明天再看？”
“嗯。”南宫炙惜字如金，已经不想多言，他再次看向窗外，面色平静，眸光幽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风朗转身离去，只是不一会又出现在了门外，“爷，属下这还有一封卫廷送来的信，您是不是也留到明天再看？”
一听是卫廷的信，南宫炙面上呆滞了一瞬，便立马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淡淡道：“拿进来。”
风朗推门进去，见主子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视线却一直盯着他手中的信件，风朗看着自家主子，不过一日的时间，主子看上去明显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他却说不出来。
因为窗户大开，整个屋内都凉飕飕的，递上信件之后，风朗向南宫炙请示了一下，去关上了窗户。
卫廷的信，只有是关于苏棠的。
信中极其简洁地写明了苏棠从醒来之后的一切行为，南宫炙一目十行，不一会儿就看完这封信，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苏棠竟然一天都不吃饭，不吃药，甚至还拔剑威胁卫廷，就是为了要来见他，虽然这些足以说明苏棠是关心他，在乎他的，但南宫炙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南宫炙拿着信纸发了一会儿愣，心中十分烦乱，久久无法平静。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苏棠在竹屋安心休养，等她眼睛恢复了，随她想去哪里，他都不会干涉，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以他对苏棠的了解，她不达到目的是决不会轻易罢休的。
所以呢，他应该妥协吗？
南宫炙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若是以前，他必定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到苏棠身边去，但是如今，经过太医院几大医术顶绝的太医会诊之后，他的双腿已经没有再恢复的可能了。
任凭南宫炙内心再强大，这个现实也让他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毁了双腿，对他而言，无益于毁掉了他所有的锦绣前程。
他再无可能驰骋沙场，再无可能君临天下，他让所有对他抱有希望的人失望了。
南宫炙疲累地闭上酸涩的双眼，面上带着些许沉痛，哑声道：“你退下吧，告诉卫廷不可亏待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风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悄然退下。
二更时分，南宫炙一直辗转难眠，他心里始终挂念着苏棠，却又不想用这样狼狈的模样去见她，纠结之下，他怎么可能安眠。
南宫炙躺在床上辗转到了三更，最后深叹了一口气，妥协了，撑着双手坐起身，唤来了风朗，淡淡道：“去竹叶轩。”
第二日一大早，苏棠还未睁开眼睛便感觉屋内有人，警觉地坐起了身。
南宫炙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沏了一杯清茶，眼带缱绻地看着苏棠，笑着说：“醒了的话就自己起床，我可不会再服侍你了。”
咋一听到南宫炙的声音，苏棠惊讶了一瞬，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她那语气，似含着一些嫌弃的意味。
南宫炙无声苦笑了一下，语调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带着笑意说道：“当然是不放心你，你说你，一边嫌弃我，但是另一边却又因为见不到我赌气不吃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嫌弃你。”苏棠有点委屈，她不过的随口问了那么一句话，南宫炙怎么可以过度解读成那样？
“没有就好……”南宫炙轻声呢喃，端起茶杯，低头喝茶，垂下的乌黑长发掩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苏棠穿好了鞋，朝南宫炙所在的位置慢慢走过来，她走的极慢，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和认真，也走的极其稳当，并不需要南宫炙多担心。
等苏棠走到了竹桌前，卫廷正好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进来。
南宫炙拉了拉苏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把卫廷招至身前，绞干水中的丝帕，放到她手心，简言道：“擦脸。”
“哦。”苏棠轻轻应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南宫炙，总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苏棠擦过脸后，桌子上又已经放好了膳食，南宫炙盛了一小碗香气四溢的鱼汤放在她手中，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便言语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等用过早膳再说，你不差这一会儿吧？”
“确实不差这一会儿。”苏棠故作轻松道，那些本来已经到嘴边的关心话语，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苏棠虽然昨天一天没有吃饭，却也不是太饿，但她还是在南宫炙半逼半哄下，喝了两小碗鱼汤和一碗莲子羮，苏棠本来食量就不大，这些食物一下肚，都感觉有些撑了。
就在苏棠以为自己解放了的时候，南宫炙又悠悠来了一句：“过一会儿，你还要喝药。”
“啊！”苏棠一副震惊的模样，仿佛盛着盈盈秋水的双眸大睁着，看着上去很是娇憨。
第一次见苏棠这样的表情，南宫炙不由得笑出了声，一扫心头的沉重，看着她语调轻松地笑道：“别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任性了，你昨天的所作所为我可都一清二楚。”
任性？
苏棠很怀疑自己听到的，她敢说，自从她进了绝杀楼，这些年就没有任性过，她不敢任性，在绝杀楼那个地方，任性就意味着会丢命。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她昨天的那些行为，确实是属于任性的范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