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火上的水壶,咕噜咕噜沸腾。
“信中还说道,如使团未达使命,接下来,只能将此事托付予我……”
王元芳狐疑道:
“托付你?这我就不懂了……难不成仅凭一纸书信和你片面之词,去向陛下上疏恳请出兵去干涉真腊国内政?”
“是啊,听起来很荒谬对吧?不过我所认识的国王,并非这般认知粗浅之人,所以这话,一定另有所指,只是现在我也联想不到……”
“使团队伍中的使臣全部罹难,王族神女也遭暗杀,大王子不知所踪,除去向导宁莎,不知还能有几个幸存者……”
气氛有些凝重,沉默半晌,狄仁杰啖了一口茶,道:
“我真羡慕你呀。”
“羡慕我什么?你以为我远在岭南,便可闲坐云烟之畔?”
也对,这世间哪来无端的潇洒,自由,也是有代价的。
狄光远点头轻笑一声,道:
“对了,有看到光远吗?”
王元芳面露诧异之色:
“光远?他也来了岭南?”
“没见着吗?”狄仁杰略有吃惊,道“奇怪,明明比我来得早,这小子,偷了我的鱼符,不知又跑哪去了……不管了,他若到岭南,应该会来找你的。”
“找我?”
“准确地说,是来找贤侄的,这小子不省心呐!年纪只比你家梦堇小了一年,性子可野多了,一天到晚在家里嚷嚷着,也要像梦堇一样四处游学。”
“不是听说你安排他去参加制科考试了吗?”
“别提了,他弃考了,在京城,他根本待不住!”狄仁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说来这小子兴许是随我,我年轻时,不也待不住嘛……”
王元芳轻笑:
“难不成他也想效仿你,先游历大好河山,玩够了再入仕?”
“谁晓得,孩子大了,我和夫人都管不住,随他吧。”
“岭南叛军四起,邕州也不安全了,你还要将六名使臣和神女的尸体,运送回京,一路小心。”
一阵风吹过,灌木丛沙沙作响,狄仁杰起身,走到亭边,深吸一口气。
“唉……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日后的凌晨,天刚破晓,空气里弥漫着破晓的寒气,飞鸟从栖息的山林间惊惶地飞起。
“报!”营帐外传来士兵洪亮的声音。
“进来。”
“大人,左右督尉部署完毕,严阵以待。”
冯顺和王梦堇在沙盘前,神情肃穆:
“终于要开始了。”
自前朝统一江南之后,为防叛乱,曾毁了南方所有城墙,如今的邕州城仍是只有一面外城墙,所幸的是,城背有密林峻山为天然屏障。
城外三十里,随着号炮打响,瞬息之间,鼓声震天。
骑兵列队率先冲锋,掀起滚滚烟尘,紧跟着,其后的步兵倾巢而出,隆隆马蹄声和兵器的铿锵声,交织出响天动地的残酷乐章。
酣战之际,场上两侧响起阵阵震天闷雷。
战象群出动,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脚踩震地,长鼻劈敌,
虽人数上不占优势,但邕州地区府兵向来训练有素,加上冯家的驭象之术,叛军起初的嚣张气焰在逐步减弱。损兵折将之余,邕州城仍旧固若金汤,未丢分毫。
粤西叛军主将梁侯,稍有愁眉,嘴角微微抽搐。
“冯家人驭象作战,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梁兄莫愁,冯家的象群自然可怕,但并非没有克制之法。”粤东叛军主将涂霸先却勾起嘴角,大臂一挥,“来,让冯家小儿尝尝我们的厉害。”
一排蒙着口鼻的士兵,将一个个木箱打开,顺着风势,箱中的细粉向外散播。
不过半晌,场上战象纷纷停下攻击,叛军将士见状连忙后撤,而不明状况追击的守城将士,在吸入粉末的一瞬,昏厥倒地。
“这是……?!”
“岂有此理,他们竟然使用如此阴毒的蛊阵!”
外城城墙之上,冯顺眼见形势不妙,正要发出后撤信号。
此刻,远处倏忽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呜呜呜呜——
冯顺蹙眉回望:
“这……莫非是府兵?”
王梦堇也狐疑着:
“那个节度使贺大人向来揣奸把猾,叛军在粤西攻城略池,他却事事怠慢,隔岸观火,还用什么未得皇令这样的借口来搪塞,不给我们援军,这下,怎么却自己跑来凑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片尘土飞扬,随之而来的是声震群山的呐喊:
“大唐——大唐——”
举着的旗旌,同样写着大字“唐”,颜色是耀眼的红。
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两人互看一眼。
此时,哨骑入城,来报:“报!右威卫大将军奉旨亲率龙武军五千,调岭南道府兵两万,前来增援。”
“右威卫大将军……”王梦堇喃喃低语,“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