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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人,自发来到九宫山,来到这个为天下除害的天道盟主身旁。
最先赶到的,是少林寺以空玄方丈为首的一众僧侣。
空悟大师死于林云之手后,考虑到慧字辈的无人才德足以服众,空玄禅师只好以空悟师弟的身份,继承了少林方丈的位置,虽然他如今也已经是八十高龄。
空玄大师到达后,既然长春谷的三位长老都在此地,那也不必献丑似的上去探查什么伤势,只是与同来的众僧一起,退在一旁,不打扰天道盟的众人或许是最后的团聚时光,默默为于云鹏祈福——现在或许只有虚无缥缈的天,才能救回他的性命了。
武当派在掌教林宏远的带领下,也是太极十三剑齐至。之前,正是在于云鹏的建议之下,才做出了假意顺从林云,保存本身基业的决定,林宏远也自然明白天道盟不可能真的委身事魔。果然,如今在九宫山上,一战屠魔,而天道盟主却因此生死不知。林宏远感念于云鹏的侠肝义胆,率众赶来,即使无力回天,也要代表武当一派,送他最后一程。
峨眉掌门齐川,和苏思语有交情,一到九宫山,便悄悄将其叫到一旁,动问道:“苏盟主,于盟主伤得怎么样?”
苏思语叹息道:“长春谷三大长老齐至,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一遍,现在……”
话没有说下去,可是以齐川的聪明,当然明白他没说完的意思。
既然无法可想,那么现在……只是等死罢了。
很快,九宫山上,已经隐然形成了武林大会的架势。够资格的,还能稍近距离,看到于云鹏沉睡的身体。门派小资历不够的,都已经排到了九宫山脚下。
虽然每个门派都很自觉,并没有带太多人来——这又不是去冲锋陷阵,人家天道盟把活都干完了,现在只是出于对于云鹏本人的崇敬,来这里送天道盟主最后一程罢了。可是千万个帮派凑到一起,九宫山依旧是人山人海。
尽管人数众多,可九宫山上下,很少有喧哗声响,大家都自然而然地保持了沉默,这是对那位为了武林正道,毅然舍身屠魔的天道盟主的尊重。于云鹏还活着,可是如此场景,几乎便等同于是他盛大的葬礼。
尽管竭尽了全力,可是众人还是明显感受到,于云鹏体内的生机,渐渐消逝,到得第三天,已经微弱到难以察觉。只有长春谷几位长老诊脉之后,才能断定人还算活着。其他人的眼中,这几乎已经与一具尸首没什么区别了。
终于,第三天黄昏,杨正机再次给于云鹏把脉之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黯然道:“诸位,有什么要交代的话,可以和他来说说了。好歹,他现在还算是……活着。过了今夜,只怕是……”
本来就不算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极静。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这几乎是必然的结局,但是当它真正到来时,还是令人不忍卒睹。
良久无话,似乎谁也不愿意去第一个做这最后的交代,尽管于云鹏此刻,已经注定听不到任何内容。
大家互相对视,最后齐齐把目光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于云鹏的唯一妻子,麦丽素。
若论起资格,谁能比麦丽素对于云鹏更亲近?
三日三夜未曾合眼,麦丽素却似乎完全看不到任何疲态,此时看到大家夹杂了多种复杂情绪的目光,反倒是开颜一笑,站起身来。
那是一抹怎样的笑容!
明明是笑,可是每个看到了这个笑脸的人,都几乎忍不住一种落泪的冲动,这等怪异的感受,令在场的数人胸口如同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只觉得呼吸不畅。
“于大哥……你要走了,素素在这里,和天下无数人一起,送你走完最后这段路。”
麦丽素走到于云鹏身旁,轻轻坐下来,丝毫也不避讳泥土弄脏了她雪白的衣裙。
“于大哥,你是武林的英雄,可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你能够不那么强大,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责任,或许,能够陪我和孩子更多一些吧。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这些年,我一直拼命学习医术,想要研究出破解谪仙功缺陷的法门。我进步很快,杨师父说,若是再有三年五载,我便可以超越他如今的水平。到了那时候,我才真正能够开始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有自己的一些创见,包括对抗谪仙功。”
“杨师父说,我学医的进度,是他见过最快的,比昔年惜君妹妹,还要快一些。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太慢太慢了。于大哥,你为何不等到我可以解决你体内难题的一天。这一天,我怕是永远都等不到了。”
“长春谷主?那又有什么……没有了你,素素只会安心教子,终此一生,永不言医道!”
“于大哥,孩子还小,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去地下陪你。待生儿长大一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太久……”
……
麦丽素说话的声音很轻,旁人没能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她的脸色始终平静,仿佛是最寻常的情侣间的絮絮低语,不牵动任何激动的情绪。
麦丽素之后,苏思语和苏冰一齐上前,和他们最敬重的于大哥道别。
两人都曾经身受于云鹏救命之恩,血云峰采药,北极冰海取寒冰玉心,一趟趟艰难险阻,都是于大哥不辞劳苦跑遍天下。
可是如今,眼看着于云鹏生机即将断绝,两人恨不得以身相代,却只能是一筹莫展。
“大哥……”
苏思语平日里不如弟弟机变,却更多将情感放在心中,来到一动不动的于云鹏面前,未语泪先流。
苏冰哽咽道:“大哥,都怪兄弟无能。昔日长春谷内,是你将我从昏睡中救活,可现在你遭逢大难,我却是没有法子!于大哥,你手创的天道盟,请放心,我们兄弟俩定会好好将其发扬光大,绝不会行差踏错,违背了你最初的宗旨。嫂子和侄儿的生活更不必多说,只要苏冰还有一口气在,断然不敢让他们受半点欺侮。”
两兄弟之后,便轮到了以少林武当为首的各家各派掌门人,纷纷上前,和这位年纪虽轻,却一生传奇的天道盟主道别。
可就在此时,九宫山下却小小发生了一点骚动。于云鹏周围的众人沉浸在悲痛当中,并未知觉到。
“让我上去!我有重要事情”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焦急地叫起来,却被九宫山重重人海所阻拦,难以挤上山去。
九宫山虽大,可几条仅有的上山道路却不算十分通畅,毕竟曾经在此开山立派的九宫山一脉,也算不得什么香火鼎盛,用不着修太多山路。如今遇到于云鹏的事情,人潮纷纷涌来,顿时将山路堵得水泄不通。
“你谁啊?说上去就上去?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山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够资格上山的,起码都是一家一派的领袖人物,你个小姑娘上去凑什么热闹!”
被她推开的人不满地嘀咕着,重新把缺口挤回去。美女也没特权那,大家都挤着呢!我还想上去好好向于盟主道谢呢,我师父被林云那魔头杀掉了,这个仇,要不是于盟主,谁还能帮我报?
“让我上去,我有药能救命!”
那女子似乎更加着急,手里举着一截草根样的东西,向面前的人群扬了扬,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把话喊了出来。
“嗤……”
她面前的人倒是被逗笑了,打趣道:“这位姑娘,你实在要上去,我老王倒也愿意让个路。可是咱敢不敢不用这么荒谬的借口?”
“送药?你可知道现在山上,连长春谷的三大长老早都亲自来了,却还是传出来了不治的消息。你这莫非是太上老君炉里的九转还魂丹?啧啧……姑娘,你弄个卖相好点的行不,就这么一截树根说是救命的药……太没诚意了吧!”
一边说着,这老王倒是真的让出了个位置,让那女子挤上来几步,笑着搭讪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啊,急着上去到底为了什么事?”
“送药啊!我不是说了么!”
那女子占了老王的位置,一边继续向上挤,一边气鼓鼓地解释道。
“你和于盟主什么关系呀,这般着急?”
周遭的人不由得微微奇怪,于盟主的正牌妻子麦丽素,早就到了九宫山顶,这个漂亮得要命的女孩子却是什么路数?莫非是于盟主一直以来的仰慕者,借了这个送药的名义,来见他最后一面?
“和他?没什么关系!倒是和那姓苏的小贼……”
没人注意到她后面欲言又止的话语,只是因为挤在这里横竖无聊,有个漂亮姑娘搭搭话,那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送的到底是什么药啊,就是你手中这截树根?有什么名堂没有啊!”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夹杂了伤感、骄傲、期待等等复杂情感的笑容,郑重道:“树根?在我们南疆,已经将此物定名为——青木仙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