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眯起眼睛。打量了那洞口片刻。然后说道：“那似乎是一个盗洞。”见众人似乎不解“盗洞”的含义。便继续解释道：“就是古时修建这个古墓的工匠。逃生时挖的通道。”
君昭晔不管三七二十一。拼了命地往上方那个盗洞靠拢。“管它是盗洞还是什么洞。快上去啊。再晚一点。咱们全要死在这。”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理。这是眼下唯一可以保命的路了。这才有条不紊地往上方那个鱼贯而入。以至于后來只剩下蓝清漓、紫潆和凌曜三个人。
“你们快点。”上方有人在喊。性子急的君昭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穿过这个盗洞。看看究竟能不能找到棺材了。
蓝清漓一脚跃上通道口。伸出右手。焦急地道：“潆儿。快点。这通道马上就要塌了。快进來。來不及了。”
紫潆想了想。转过头对凌曜说：“凌曜。你还不快上去。沒有时间了。”
凌曜觉得奇怪。就说：“你先上去罢。我殿后。”
紫潆狐疑地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凌曜立即否认。“当然不是。我肯定相信你。”
在凌曜进入盗洞入口之际。紫潆转身一脚踢开那个被泥土堵塞的通道。她听见很多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潆儿。”
“尊上。”
或震惊。或心急。
可是她沒有回头。一点回头的yuang都沒有。纵身跳进通道。不管那是否有危险。这不是任性。她认为自己六岁上朝当家。这些日子又经历过这么些事情。已经足够成熟了。星魂和微凉。一个是她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徒弟。一个是她承诺过要帮她回家的朋友。他们现在还有危险。生死不明。无论如何。她得把他们救出來。
所有人。要死。都得死在地面上。
……
通道在一点一点塌陷。泥块时不时地掉下來。砸在星魂和微凉脚边。身上。
曾经也幻想过自己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会怎样。恐惧。留恋这个世界。还是会想起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原來。都不是。当死亡离他们只有半步之遥时。剩下的就只有平静。
是对死亡的平静。还是对紫潆的信任。知道他们不会死而平静。这就因人而异。
“星魂。你说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不知道。也许吧。”
“紫潆他们。应该不会來救我们了吧。现在这里很危险。他们那边有紫潆在。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可是我们……”
“微凉。”星魂突然打断微凉的话。“你刚才在想谁。”
微凉神色闪烁。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
“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星魂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是在想沐翌杰。对吗。”
“是……”微凉笑了。那笑容还挺凄惨的。“星魂。我同你说一个秘密。你要保证不许告诉其他人。能做到吗。”
星魂点点头表示他会保守秘密。“你说。”
微凉远远地望着深处的黑暗。“这些话。就连紫潆我也是沒有说过的。我在害怕。紫潆要是知道了。她不会放过我的。以她的性格。不管之前跟我有多好。都会杀了我。可是我还沒有找回阿杰。我还不能死。这绝对不可以的。”
星魂心一惊。知道今日自己可能会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被揭露。还不知多少人会因它而丧命
他想要阻止微凉说下去。微凉却似乎早已看穿他的动机。抢先一步说道：“你知道的。当我还是鲛人族的公主时。被抓來凡间。认识阿杰。并与他结发为夫妻。三生三世。他轮回转世了这么些日子。我就爱了他这么久。你们都不知道的是。每一次我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们的往事。告诉他我其实不是人类。而是鲛人族的公主。他就会表现出对我很害怕的样子。想尽了法子來躲避我。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我们曾经拜堂成亲的。他忘了我也就罢了。但是他怎么可以嫌弃我。”
星魂将手轻轻覆在微凉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别说了。”
微凉摇摇头。然后吃吃地笑了几声：“后來啊。我每天都去找他。结果让我发现了什么呢。他遵从父母之命要娶别的女人。我找到阿杰。我很认真地跟他说。我爱他。我是他前世今生的妻子。我知道他不愿意娶别的女人。我可以带他走。走到天涯海角越远越好。再也不回來。我和他一起找个沒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一起好好地生活。可是你猜阿杰说什么。他说他愿意娶别的女人。总好过我这个妖女整日纠缠于他。”
微凉想起她与紫潆初见时。孙亦宇用剑指着她。骂她“妖女”。她本人还來不及神伤。紫潆的反应倒是奇怪得要命。但当下不多的时间内也容不得她多想。继续说道：“‘妖女’、‘纠缠’。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这些话时我的心就已经碎了。他忘了我沒关系。嫌弃我也行。可是他不爱我。他对我一点爱意都沒有。我可是他正经娶回來的妻子。这凭什么。这是阿杰的第二世。婚礼当晚。我处理了那个女人。用秘术变成那个女人的样子。和阿杰成亲。”
“因为我是鲛人。阿杰是人类。我们很难有孩子。当我好不容易怀了身孕。阿杰和阿杰他娘就发现了我是鲛人的事。一碗藏红花强行给我灌下。他们联手硬生生打掉了我四个月大的孩子。还把我赶出家门。那时我身体未愈。不敢轻易去找阿杰。后來才知道阿杰一家七十六口都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微凉说到此处早已涕泗横流。星魂默默递给他一块锦帕。让她擦擦眼泪。
“那个……原本要和第二世的沐翌杰成亲的女子。你。把她怎么样了。”
微凉装作沒听到的样子。擦干眼泪。继续说起她和第三世的沐翌杰。
“第三世。阿杰凡间一个帝国帝君的亲哥哥。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亲王。势必要争夺他弟弟的帝君之位。你知道的。阿杰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我在他身边待了五年。一个阿杰醉酒的夜晚。我使出浑身媚术勾引了他。当然。我们发生了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到帝宫。成为一个秀女。我年轻貌美。深得帝君恩宠。第一晚过后便被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那个帝君很爱我。不是带有利益目的的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三个月之后我被御医查出有了身孕。我知道是阿杰的。幸好在我进宫当晚。帝君便召的是我侍寝。御医不可能查得那么精确。我的孩子自然被认为是帝君的。他很高兴。册立我为皇贵妃。”
说到这里。微凉突然又笑了一下。像是极为怀念往日的样子。她思量了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可能要问。为什么那帝君既然如此爱我。还得封我为仅次人一等的皇贵妃。而不是母仪天下的帝后。因为啊。坐在后位上的那个女人。是阿杰的心腹。他一手将她推上凤座。虽然在后宫中只是个摆设。凤印也掌握在我的手中。但阿杰对她的信任。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让一个女人说出另一个女人比自己好。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更别提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爱的男人的身边人。星魂沒法想象。微凉这样娇小的人。这些年來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就像沒有人知道。夜深人静之时。自己又承受着怎样大的压力。
“我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聪明漂亮的男孩。帝君很高兴。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生的。长得很像他。他给他取名‘弘’。封弘儿为太子。弘。弘。多好听的名字啊。他是我和阿杰的孩子。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弘儿。”星魂看着神情慈祥和蔼的微凉。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天生骨子里就存有母性。不管她是什么种族。
“可是。。”微凉垂下头來。很神伤的样子。“弘儿还是死了。在他四岁的时候。我亲手杀死他的。”
星魂沒办法形容自己在听到这番话后的震惊。他当时几乎就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你。。”
“阿杰逼宫那天。受了重伤。需要用后代子嗣的心头血做药引。然后。我就亲手杀了弘儿。挖了他的心脏。给阿杰制药。尽管是这样。阿杰后來还是死了。说來还挺可笑的。”微凉不顾星魂嘴都合不上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弘儿年纪太小。心头血的药效不够强罢。你知道么。我其实不想这样的。弘儿是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來的孩子。可是我要救的人。是阿杰啊。弘儿在临死的前一刻还以为我在像平常一样跟他闹着玩。一口一个‘母妃’别提叫得有多甜。可我的刀子。还是沒入他的身体。他的心脏了……一点一点的。我动作很慢。因为弘儿最怕疼了。”
星魂觉得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來。他觉得沐翌杰其实还挺可悲的。被微凉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爱上。一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微凉捅了捅星魂的胳膊。“你呢。别光说我。你刚才在想谁。”
星魂看着她的眼睛。苦笑了一下。
微凉在那一瞬间恍然大悟。指着他。用震惊到死的语气说：“你……你是不是想着紫潆。你。你喜……”
话说到一半。微凉突然止了声音。因为她看见紫潆灰头土脸地从一个洞口钻出一个头。放下一个云梯。显然是找到了路要接他们上去。微凉发现紫潆神色沒有异常。很平静。应该沒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如此也就放下心來。
“星儿。微凉。这儿快塌了。你们快跟我走。”
当星魂和微凉被紫潆带进那个盗洞。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微凉颇有深意地看着星魂。真沒想到。他居然……
这是不可以的。欺师灭祖。罔顾伦常。要是传出去。不仅是他。紫潆的名声也会全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