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百二十四我们只是路人
里昂的夏天
抵达维也纳的第一个夜晚,我和同伴简单在下榻的酒店吃了些东西后就急不可耐地走上了维也纳的街头,想好好欣赏一下这座久负盛名的“音乐之都”的旖旎风光。
作为初来乍到的路人,我们漫步在多瑙河畔,盛夏的夜风袭来,夹杂着水生植物特有的清香。街边路灯的灯光刚一开启,就异常绚丽,一下子就为整个夜色中的城市注入了一种欢悦的灵魂。建筑的倒影投射在平静的河面上,仿佛凭空多了另一座维也纳城,在水上散发着宜人舒适的气息。我们置身在这样一片祥和宁静的氛围中,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正当我们看得如痴如醉时,不远处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早就听说这里艺人众多,藏龙卧虎,今天一位落魄的演奏者接受了你的消费,明日他可能就成为了下一个帕格尼尼。我们循声走去,越近,琴声越真切自然。可能当地人对街头的卖艺者早已见怪不怪,没有人在他周围驻足聆听,只有我们这种没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会像遇见真神一样想要对其顶礼膜拜。
拉奏小提琴的是一位衣着整洁的年轻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他有一头漂亮的棕黄色卷发,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一丝不苟”地排列在他的脑袋上面。皮肤不算白皙,但风雪与岁月在他脸庞上留下的痕迹不甚明显,从他的眼睛中看不出经历过多少世故,清澈明亮。他的十指修长,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握牢琴弓,手腕灵活地来回抽动着。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直黑色礼帽,帽口向上,里面有几张零钱,看来,他今天的“生意”还没怎么开张。
我们听了有五分钟左右,他自始至终处于一种全神贯注的状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已经站了两个陌生人在欣赏他的表演。他的眼睛时而半睁看着琴身,时而又紧闭,头部随着他移动的身体来回摆动。在一曲结束时,他缓缓地将双手放于身体两侧,看到我们时,他有些惊讶,随即向我们鞠躬致意。
我赶紧掏出十欧元,想要投进他的帽子中。没想到,竟然被他阻止了。他用生涩的英文说道:“不不不,先生,请你先不要给钱,刚刚我拉错了一个音,你们欣赏到的表演是不完美的,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又没有听出来,而且我们只是两个路人,何必这么认真呢?”同伴在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年轻人的脸突然沉了下去,刚才对我们点头致意的微笑也没有了,他严肃地说:“我的老师告诉过我,任何能够站在你面前欣赏你表演的人都是值得你认真对待的人,无论他们是买票进入剧院的观众还是只是恰巧经过你身边的路人,无论你已经家喻户晓还是籍籍无名,因此你要像对待前者一样认真对待他们和自己。”
“我们只是想帮助你,为什么……”
“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怒吼道。
我们都默不作声,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无言以对。
可能是看气氛突然被自己弄得尴尬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来重新演奏一遍刚才的曲子。”说着,他握好琴弓,也不等我们说话就开始拉奏,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投入,我们也不得不继续站在那里听着。曲毕,我试探性地把钱放进了他的帽子当中,这次,他没有阻拦。
回酒店的路上,同伴说:“刚才那个小伙子真有意思,这要是放在我们国家,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你看那些地铁站里的乞讨者,直接伸手向你要钱,好像你本来就欠的一样。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有时候不给,还被说不近人情,因为他们是弱者嘛。”
他说的没错,这种现象确实很普遍。当弱者无限放大自己悲惨的状况,并以之不断触动我们的同情,一场道德绑架就会上演。面对弱者,如果你不伸出援手,就会被斥作冷漠、残忍甚至没有人情味儿。但是弱者并非都是丧失了所有生存能力的人,他们大多数都四肢健全,却非要选择混迹在泥端之中,穷困潦倒地活着。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现状究竟是由谁造成的?谁又应该负起这个如此之大的责任?平白无故地身上就多了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重担,真是让人窝火,因为我们只是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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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