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身子往旁边缩了缩，看见她笑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做了什么。
这会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被吓到，一个在笑。面前这个小女孩刚才的动作确实让人感到危险，看她还不当回事，我真想一巴掌拍她头上。你想啊，鼻子离眼睛那么近，你要摸一下你先跟我说啊，你忽然伸手过来，戳到我眼睛怎么办？就算你出手准确，那万一我吓得乱动，你弄伤我眼睛呢？
心里生气，我表面没有表现出来，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一点儿也没想过会不会有严重的后果。天真，有时候是一种难得的良药。
“我在做梦，对不对？”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当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对我们的那个世界也许是不可思议的现象了。很少有人会在梦境里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否在做梦，梦境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尽管有时能在其中去怀疑它，但不能醒来的，都不会在那个时候醒过来。等你醒过来，在梦里的经历曾经清晰，现在却完全迷糊了。
小女孩说：“你怎么会这样问呢？”
每个人遇到好事的时候总会自言自语，内心很高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说“我在做梦，对不对？”意思很明了，我很怀疑——或者确信这是在梦里。遇到苏小馨后，发生的事情我都认为就是该那么发生的，不去思考其中的逻辑性。
现在逻辑很明显，我昏过去前，苏小馨和我在那座塔里往外跑。那是现实，我受伤是很真实得事情，痛苦是不容易被忘记的。
“你真的以为在做梦，那何不根据你的想象，随意改变景物呢？比如，你想让这里变得明亮，能够看清所有东西。”小女孩说。
“嗨，不用那么麻烦，想象的话费脑子，如果想象不出来，又是在做梦，那有什么用？你看，”我往前坐了点，把脚伸进水里。“我穿着鞋，像你一样放进水里，是不是没有……”
我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水灌进鞋子里，把鞋子湿透了。我的脚被水包裹着，袜子紧紧贴着我的脚，仿佛要和我的脚融为一体。
我抬脚上来，马上把鞋子脱了：“怎么会呢？哎呀，没道理啊。”我去闻了一下鞋子，鞋子湿透了有股味道。把袜子脱了，我又把脚伸进水里洗。
小女孩一动不动看着我所有的举动，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难道是我猜错了？如果错了，那苏小馨呢？又在玩消失？一想到她，我马上想起来一个铁证，迫不及待向小女孩解释：“我跟你说，我其实受了重伤的，骨头都断了，不信你摸。这里这里。”
我伸手进自己的衣服里摸来摸去，摸胸前的肋骨，惊讶地发现没有一根断的，一点痛都没有。好像受了伤之后，有人把重伤的我交给我妈处理，我妈生下了一个全新的我。
“算了！”我拉好衣服，“不管梦不梦了。对了，你是谁啊？”我现在才想起不知道眼前这个出现在奇怪的地方的奇怪女孩。
“我？”小女孩抿着嘴唇，扭头看一边，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好了要骗我：“我们很熟啊。你和我早就认识了。”
“我不认识你。”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个小女孩啊。”她一脸无辜地说道。
什么跟什么？我抬了抬手，意思是停一下。“不是，我是想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别看她人小小的，说话倒是句句逼得我无可奈何：“哦？你想要到我家提亲吗？哎呀，我还小嘞。”
我失去了耐心，“你能别老扭曲我的话吗？”
她掩着嘴偷笑，说：“对不起。”
我跟她说了我的名字，从外地来的，只不过“外地”不是一般的远。她点点头，小脸多了几分认真，便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嘉雯，嘉——雯——”
说着，她用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等她的动作停下，空中出现了“嘉雯”两个字。
“好，嘉雯。”我问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你不怕黑啊？要是有坏人来，坏人就会抓走你！”
这些话中国人都熟悉，小孩子乱跑，大人一般都会这么说来吓唬小孩，初衷也是为安全着想。不过说多了小孩子就会当耳旁风了，在特定的坏境下说还挺管用的，比如现在漆黑的夜晚。我观察了周围，确实没有第三个人。
“坏人我才不怕呢！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在等你咯。”
“等我？”
“嗯，你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看向水面，萤火虫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水流缓慢，远一点的地方就是黑暗了。望向水面远处，你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你仔细看。”说完，我面前的水面忽然慢慢向上拱起，水面凸出来，一点点弯曲。连我坐着的地方也弯曲了，我们就像坐在一头大象的背上，现在，这头大象要起来了。
目睹着水面拱起，我叫了一声，害怕所有的水都往我身上冲。我下意识回头，看见后面，后面还是一片平整的地面。再看前面时，我和嘉雯坐着的地方已经接近垂直，书面一直向上顶，像一座凸起的小山。我大叫起来，但我们却是稳稳地坐在水边，一点儿也不受到影响。
嘉雯一言不发，小手伸直一挥，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水面亮了起来，非常明亮。到现在我才惊讶地发现这是一条大河，河面宽广，一眼望不到边，水面呈微微弯曲。一片水域足够大才显得水面弯曲，一颗星球是圆的，地面始终趋向圆，所以才构成一颗星球。大海很大，到达一定的面积我们就只看到海平线，尽头一条线横贯，但却不是终点，那头已经开始弯曲了。
所以，这条河的宽度可想而知。河水底下一道道光芒掠过，速度很快，数量也多，多得几乎形成了一条发光的带子。
“这是河还是海？”我缩回脚，突然面对如此宽阔的景象，心惊胆战是有理由的。
“一条河，”嘉雯说，“它本来有一个名字，但是它存在太过于久远了，人们都忘记了它叫什么。它最近的名字叫忘川。”
“忘川？是喝了忘川的水就能忘记过去的忘川吗？”这个名字出乎意料，忘川就是冥河，就是承载灵魂的河流。奈何桥就是架在这条河上的，那桥得有多长？据说孟婆汤的水也是取自忘川。
“忘记过去？不能。”
“你怎么知道？”
“我喝过啊。”她说，“区别不大。忘川水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它流向哪里，忘川的名字也是这么得来。消除记忆，它应该不能。”
“你刚才说了你是在这里等我，那你为什么要等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我追问。
嘉雯笑着说：“我不想告诉你。”
我正要说什么，她忽然伸手过来，再次朝我的鼻子摸过来。随着她这么一摸，我向后倒了下去。我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苏小馨的模样。
“这里是哪里？”
“云客居。”
“我们回来了？”窗子外面通亮，证明现在已经是白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啊，昨晚。”苏小馨回答，“昨晚赶回到这里我才发现你已经昏过去了。你睡了半天了，现在大概过了午饭时间。”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说着，我不禁转头，看见床边有一个小桌子，上边摆了几盘菜，以汤水为主。
“醒了就好，准备妥当就赶紧离开。”一个声音传来，老板娘站在门口，看样子不是才到的。
苏小馨仿佛没有听见，头都不转，看着我关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其实她应该已经检查过我的受伤情况了，因为她马上伸手进我的衣服里摸。我也是奇怪，一点痛都感觉不到，相反，我却能感受到她滑溜溜的手指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苏小馨眉头皱起，回头质问老板娘：“你对他做了什么？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恢复得那么快？一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人没有事都是好事，如何的没事，不必深究的就不要去深究。你应该庆幸，庆幸你的老弟平安无事，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估计你会内疚一辈子。不是我说你，丫头，做事最好考虑清楚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