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从心底冒起来的酸涩,泛着点苦楚,夹着点心酸,不由分说地涌上鼻尖,接着快速扩展到眼眶,有种热泪即将夺眶而出的感觉,我吸了吸鼻子,瞪大了眼睛淡定地看着被告席上的杜威,面上一点表情也无,其实内心早就翻滚了。d7cfd3c4b8f3
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是什么,虽然对杜威我早就没了当初的痛恨和憎恶,看着他站在法庭上我没有一开始想象中的欢欣鼓舞幸灾乐祸,但我相信也一定不是歉疚和后悔,抑或是心疼和不舍。
我信奉因果轮回和自作自受。
杜威穿着深蓝色的囚服,囚服外面套着件土黄色的马甲,马甲左胸的位置印着他的编号,而背后上印的则是北城看守所五个字。他长久地看着我,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一点回应似地,见我面无表情,最后自己的表情也渐渐淡了下去,变成失落,尴尬,怅惘。
审判长宣布开庭,开始逐步审理案子,犹豫杜威一点都没有反抗,加上证据确凿,这个案子的审理进行得很快,基本上没有停顿犹疑的地方,当检方控诉杜威故意杀人,私设底下赌场,放高利贷等罪责时,负责为杜威辩护的律师没有做过多的挣扎反抗,提出杜威是过失杀人,而不是自卫杀人,以此请求法律从轻发落。
三个目击证人,除了我之外的两个都出庭作证是金城武先挑事斗殴,杜威自卫伤人,法院最后综合情况判了杜威十二年有期徒刑。宣布判决时,审判长问杜威是否上诉,他看了一眼听审席,找到我的目光,摇头说,不,我不上诉。
我不知道十二年对于杜威来说算什么,但若换做是我,我一定会疯掉。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初退缩了让杜威揽下一切责任,只是当初的理所当然,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难以描绘。
杜威被警察押着下去时,顿了脚步,他停下来看着我,看着听审席上呆坐着的我,大喊了一句,“凌寒,你要来看我”那一抹满含期待的眼神扫在我身上,我却当做一缕清风吹过。
林蝶和顾承中都惊愕地转过脸来看着我,尤其是林蝶,她看着杜威被警察押下去,看着我面无表情,林蝶问我,“凌寒,这人是你朋友”
我抿了抿嘴,杜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后面,我收回眼光说,“嗯,认识的一个朋友。”
“哦,怪不得你要来听审。”林蝶说。
顾承中大约是职业病来了,思忖的说,“我总感觉那个没出席的证人,有点奇怪,可我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据说那人是被告的朋友,当时也在现场,如果是自卫杀人,有多一分证词,对被告来说是好事儿。”
我冷哼,凝眸盯着顾承中说,“那也不一定,要是证人上来说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顾承中怔了怔,犹疑地看了我一会儿,见我没表情,心里的话也堵住了没说出来,被林蝶拉着走了,两人还要约会去。
而我一个人呆坐在人群渐渐离开冷落的法庭里,呆呆地看着证人席,想起那天在警察局警察跟我说的话,她问我,“我们都以为你跟你爸爸回老家了,既然你还在北城,那如果需要我们将传召你作为证人上法庭,到时候”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已经了了,我不愿意在趟这趟浑水,我才十七岁,我想有心的生活。”
“你不愿意为杜威作证他的确是自卫杀人,你可以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可我不想跟过去的事情扯上关系,我就是来问问什么时候庭审,想知道结果。证人的话,有那两个,不是已经够了么”
那天离开警察局后,我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小盒冰淇淋,用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送,觉得一口一口吃下去,最后心也凉了。然后我蹲在路边看人来人往的车辆人群,心想,凌寒啊凌寒,你真是心狠,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铁石心肠呢好歹杜威是为你挡了罪名,你上法庭去
罢了,还是别去的好,你不是想让他进局子蹲着么你回到四合院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整死他么好了呀,现在如你所愿了,你该开心。上什么法庭,到时候在法庭上忍不住说出点不该说的东西,那杜威直接死翘翘,好了,你也别过意不去了,一报还一报,从今以后,你们两清了。
对,两清了,他也不欠你了凌寒。
“没想到你还回来,来干什么听威哥判多少年”忽地,一抹清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用回头便也知道是谁,她鼻尖的冷哼和语气里的不屑,往后很多年,都不曾改变。
我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预备离开,一个多月不见,飘飘还是老样子,眉角的青春无敌仍旧飞扬跋扈,一双大眼睛看我时,没少一丝一毫的厌恶与不屑,我冷哼了声,侧身而过。
“让你来做个证人,就这么困难吗凌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飘飘抓着我胳膊肘不放手,死死捏住,憎恶地说,“阿威闯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是冲动的人,金城武跟他势不两立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就在那晚上打起来了凌寒,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阿威那么喜欢你,可你这个贱人,心里竟然一点都没有他亏得他把你当块宝你以为你在赌场做的那些事儿他不清楚只不过忍着你让着你罢了,你嚣张的资本是什么是他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纵容”
我看着飘飘暴怒激动的脸,面无表情,撇了一眼她抓着我的胳膊,冷冷说,“说完了能放开我了吗”
飘飘怒了,“我就不放手你能把我怎么着”
“看清楚这是哪里,再不放手,我叫警察送你进去给杜威做伴如何”我扬了扬下巴,点着站在远处的保安,我说,“我就是没心没肺,我就是欢天喜地,你能把我怎么着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你心里痒痒吧可怎么办,杜威偏偏喜欢我,”我冷笑,甩开了她的手腕说,“你没戏。”
飘飘哭了,哭得惨烈,哭得惊天动地,我缓缓走出法庭,她的哭声也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像不曾有过一样。我失落地四处飘啊,终于找到出口,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准备出去坐公交车。大约是开庭的时间集中,法院门口好多人,有欢喜的,有悲哀的,有满面春风的,也有伤心嚎啕哭的,人间百态,在此可见一斑。
然后我遇见乔大叔了,我站在台阶上,看见刷拉拉的一大票记者往前冲,围上两辆刚开来的黑色轿车,记者们像丧尸似地围困住那两辆车子,拿出相机咔嚓咔嚓地拍,那天出了太阳,黑色轿车的你干净。我瞧着你是懂事儿的姑娘,这社会最现实,什么重要钱没钱什么都免谈你悄悄我手下刚辞职不干的琳琳没啧啧,那小丫头片子跟你差不多大入行的,才干了两年,一百万有了吧人在厦门买了房,准备过新生活去”
又大约是,我在绝望的生活里找不到丁点希望,最终决定,自甘堕落,破罐破摔。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乔江林,但欠他的钱一直记在心里。大约失去缘分的两个人,即使同在一个城市也很难见到。那一年,他也鲜少出现在电视或者报纸上,而我也没那份闲钱和闲心去买报纸看电视,生活逼的人喘不过气,能活着,已经是幸运。
一年后,我成为妈咪手下的红牌小姐之一,妈咪手下的人没几个出息的,捧出来又被人家给抢走了,要么赚了钱拍拍屁股走人,她又得从头带新人,还得挑资质好的。和我一起做了小姐的,还有林蝶。经常去我们夜总会的男人都知道,新晋两个红牌,一个凌寒妖娆妩媚,一个林蝶冰山美人,风格各异,却都红得不得了。
我们在同一个妈咪手下,她偏爱我们,给我们俩安排最好的钟,最好赚钱的客人,一般都上三层服务,那层都是达官显贵,北城首屈一指的人物。这类人不好伺候在于难以捉摸脾性,不像一层二层的客人,大多数是来找乐子当大爷的,而这一层的客人,人家本身就是大爷,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知书达理,但有钱人喜欢摆谱,玩的段数也高些,没一层二层那么低级,一进包间就搂着小姐又亲又摸,唯恐付了钱豆腐没吃饱。
这一层的客人,他们的要求和胃口,都大大不同。他们要么不整人,若是整人,那一出手,足够整死你。
但偶尔也有一两个特别会玩的,有钱专门来消遣的。这一类人,有钱到人格分裂,比如今晚我和林蝶遇见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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