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王大海家,一间并不宽敞的小厅内,正上方坐着一个老者,面容清瘦,须发皆白,看不出到底活了多少年岁。
他身旁左右分别站着王大海和王老三,其他人却是已经不见,想来是被王大海给挡了回去。
老者身前一张案桌,案桌上一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那小河上游飘下来的男婴。
此时老者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正在仔细端详着这名男婴。
而一旁的王老三则是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王大海,也是恭恭敬敬的站着,没有说话。
许久,那名老者才开口道:“大海。”
王大海赶紧俯首应道:“爹!”
老者接着说:“以你的修为,触及这名婴儿,都能感应到如此寒意,可这男婴却分明无恙,一个几月大的婴儿,能承受如此至阴之气,这确实古怪!”
此时王老三却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来,对那老者道:“太老爷,我记得洪武说刚捡到这男婴的时候,却像是在发烧,身子烫得厉害。”
王大海也道:“对,我差点把这给忘了,可能是一时太急!”
那老者听后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如若真如你等所说,这男婴分明是至阴至阳之气同驻体内,可若真是如此,别说一个小小的婴儿,就是一个修为极高的人,也难以承受,轻则残废,重则身死道消,这男婴却分明不受半点影响,想我王清风活了八十几个年头,对此等事却是闻所未闻,更别说亲眼所见了。”
王大海听了这番话,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那自称王清风的老者却似后脑长了眼般,道:“大海,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是,爹!”王大海点头道:“这男婴既然连爹都看不出个究竟,这可如何安置是好?留下来吧,这男婴实在太过古怪,来历也是如此之诡异,可若是把这么个婴儿弃掉……这、这、这也说不过去呀。”
王老三也说道:“海爷说得对,太老爷,你看这如何是好。”
王清风叹了口气道:“唉……我们好不容易躲在这雷公山下,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差不多二十个年头,但愿不要被这莫名而来的男婴打破这份平静!”
王大海道:“爹的意思是……把这男婴留下来?”
“嗯。”王清风点了点头道:“人之初,性本善,不管这男婴是什么来历,他现在这么小,只要从小让他生活在这里,我们悉心教导,想来也无妨!”
停了停,又道:“我们王家村,除我等外,都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为避免引起村民恐慌,王老三,你就告知大家,说这婴儿只是得了一种普通的冷热病,并无其它。”
王老三恭恭敬敬的俯首应道:“是,太老爷!”王清风又道:“等会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他这至阴至阳之气给封住,以免在人前露出端倪。你们先出去吧。”
王大海却急道:“爹,这万万不可,二十年前,您留下暗疾,至今未好,可不能妄动真气,还是让我和老三一起,把他这至阴至阳之气给逼出来吧!”
王老三也道:“是呀,太老爷,还是让我和海爷来吧。”
王清风摇了摇头,正色道:“别说把这阴阳二气给逼出来,就是封印住,你俩修为也远远不够,王家传下来的‘封魔大手印’,你们都还没到那个境界。就连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这忙你们是帮不上了,出去吧!”
“可是……”王大海还想说什么,王清风抬手示意他打住,然后挥挥袖子,让俩人出去。
王大海和王老三无奈,只得讪讪离开……
待到二人出去,王清风目光再次回到婴儿身上。
只见此时这男婴却是又睡着了,仿佛这世间所有之事,皆与无他无关。
王清风苦笑了一下,独自感慨,这么小一个婴儿,又能与世间扯上什么关系呢?
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王清风王家一族,并不是生活在这雷公山脚下,而是在遥远到不知有多远的万野州。
当时王家和另外一个家族——宋家,在当地是两个势力最为庞大的家族。
而两大家族之间,虽也时有些小摩擦,但因实力相当,相互忌惮,倒也没有结下什么大的仇怨。
直到二十多年前,宋家大当家宋无为的二子——宋天羽,突然消失。
几年归来之后,竟然修为大增,就连其父亲宋无为,也远不是其敌手,更别谈其大哥宋天翎。
因宋天羽的归来,使得宋家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便慢慢长了野心,要独自称雄万野州。
王清风仍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正是他的孙儿,也就是王大海的儿子摆满月酒。
宋家借口来贺喜,实则来灭门,对王家一族人痛下杀手。
王家奋起抵抗,无奈宋天羽修为太高,便是王清风,也只是接下几招便遭受重创,留下暗疾,至今未愈。
可怜王大海的妻子抱着刚满月的儿子,竟也被宋天羽一掌一起拍死,只见个血肉模糊。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顾全其他族人,王清风父子只得带着族人逃离。
怎料宋家竟一心想要斩草除根,一路追杀,最后能战的都差不多战死了,只余下王清风父子和当时只有二十来岁的王老三带着二十几人远逃到了这雷公山脚下,以普通山民的身份居住了下来。
想到这些,纵是王清风这般人物,竟也是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水,王清风拉回了思绪,回到现实,用袖子轻轻拭去眼泪,再次看向那小木盒里的男婴。
想起自己的孙儿,竟对这婴儿多了一份亲切感,不由的伸手便去抚摸他那圆圆的小脸蛋,却感觉到一股炙热之气袭来。
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双腿盘坐,闭气凝神,双手缓缓抬起,左右手掌上下相合。
只见他周身竟似被一层淡淡的白光笼罩了起来,而后双手缓缓往男婴身上推去。
双掌刚刚碰及男婴身体,王清风便感觉到男婴体内两道气,一火一寒,竟然对抗着自己的功力。
王清风加大力道,那两道气却是抵抗的更加厉害,竟然还往王清风身上反蚀过来。
王清风默念‘封魔大手印’口诀,使出全部力道,只见刚才环绕在他周身的白光已然不见,却是全身如蒸气袅绕,头顶一层白雾。
此时他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大喝一声:“镇!”硬生生把那一寒一热两道气给逼了回去。
接着又是一声大喝,全身真气从身体内往双掌灌去,再缓缓注入男婴体内,进入男婴体内的真气把那两道阴阳之气逼到了男婴丹田之处。
终于,那两道气便在男婴体内丹田处蛰伏,再不流窜。
王清风眉头紧皱,收回双手,刚想舒口气,却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的,盘坐的身体也几欲倒下,暗想,这两道气果然霸道,只是自主反抗,竟将自己逼得如此这般。
王清风强撑着身体看向那男婴,却见那男婴虽然也是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却也不哭不闹,呼吸匀称,这才放下心来,微闭双眼,缓缓躺了下去,想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许久,王清风醒了过来,却发现王大海和王老三两人正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
见他醒来,王大海急切地问道:“爹!您怎么样了?”
王老三是也是满脸的焦虑之色。
王清风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死不了,只是这身修为,怕是废了。”
“啊!”王大海和王老三几乎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
王清风也不管他俩的表情,只是问道:“那婴儿呢?怎么了样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王大海道:“爹。您放心好了,那婴儿没事,只是气色不太好,已经被我抱到床上睡着了,老三已经叫大脚和了米糊,待那婴儿醒来便喂他,我先扶您到床上休息吧。”
王清风点点头,王大海和王老三便一左一右将他扶到一间小房内,一张简单的小木床上躺下。
见王清风躺好了,王大海才又道:“爹,我去给您做点吃的吧!”
王清风摇摇头道:“不用了,让我再睡一会,你们先出去吧。”
王老三望向王大海,见王大海点了点头,两人一言不发,从小房里走了出来,把门轻轻掩上。
两人走到了外面,王老三这才开道:“海爷,太老爷……不会有什么事吧!”
王大海满脸忧虑之色,道:“我爹所说的死不了,只是暂时罢了,以他的修为,虽然说身有暗疾,修为不能再有寸进,但再活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修为全废,和普通人无异,怕是时日不多了。”说完又叹了口气,看得出心里满是伤痛。
“啊!”王老三惊道:“怎么会这样,可太老爷明明说死不了的呀,太老爷可从来不骗人的,难道……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吗?”
王大海又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而以,虽说时日不多,但三五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王老三听王大海这么一说,似乎心里又稍微宽了宽,道:“我还以为……”
王大海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是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来说,三五年当然就算是时日不多了。我想我爹所说的死不了,却是以普通人来对比吧。”
说完,两人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