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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敏后来又把匿名与小颦聊天的事告知了林书遥,林书遥听完后说甚感欣慰,小子很有前途,连“隔山打牛”这一招都会用了。邵敏心里很得意,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林书遥说一方面你接着以匿名的方式和她玩暧昧,另一方面要进一步加深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既然她认为你算是她的好朋友,说明你俩的朋友关系还不够牢固,你要试着慢慢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但也不要彼此交流地太深,这样容易暴露你的缺点,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就不完美了。林书遥还特别强调了一点,就是邵敏千万不要成为她的男闺蜜,因为所有的男闺蜜都只是备胎,而一切备胎好比古代有钱有势的地主为了开心买回来的贱妾,永远也没有扶正的机会。

自此以后邵敏与小颦的来往更为密切,其中诸多细节笔者不必一一详述。那一段时间学校里在如火如荼地举办着什么“四行情诗”比赛,邵敏灵机一动,想着何不趁此机会向小颦暗示一下我的心意呢,待有朝一日突然表白的时候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正好显得我这个人心思缜密,用心良苦。

林书遥听到什么“四行情诗”比赛,自然表示不屑,所谓的文人相轻大抵如此。林书遥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着实不对,文学是用来交流的,不是拿来自命不凡的资本,他认为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文人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清高,就拿古典诗歌这个领域来说,写宫体诗的瞧不起写古体诗的,写古体诗的瞧不起写四言诗的,写四言诗的瞧不起写诗歌评论的,写诗论的只能瞧不起那些写打油诗的。林书遥打小被他父亲逼着背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古诗,但是有俩位诗人被他父亲划到了禁区,一位是贾岛,他父亲说贾岛在诗歌上并没有天赋,俩句三年才得,他的诗读多了反而会消磨自己的诗歌才情,还有一位就是李商隐,他父亲说李义山的诗过于晦涩难懂,读他的诗容易挫伤林书遥的自信心。他父亲还强迫他读各种古诗评论著作,尤其是宋人严羽的《沧浪诗话》,殊不知宋人由于理学的缘故,认知思维大部分已经僵化了。

林书遥怀着文学交流的一片热忱打开了学校“四行情诗”的贴吧,随着一首首新颖的诗映入眼帘,林书遥不禁心生悲怆,涕泗交流,想着诗歌发展到现在,好比是猿猴变成人的过程,尾巴在一天天缩短直至完全消失,如今的“诗歌”再也看不出诗歌的端倪来,不过由猿猴到人是一种进化的过程,而诗歌却在一步步退化。贴吧里各式各样的诗都有,最让林书遥印象深刻的是一首偏向散文的诗:

当我

看见你的时候

我就

开始脸红了

林书遥不明白一个完整的句子为什么偏偏要拆成四段,难道是在故意强调什么吗?想来想去要强调的也就是“我”这个意象,或许这个“我”不仅仅代表“自我”,而是象征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本我”。当“本我”遇见对立面“你”的时候,事物之间的矛盾就发生了。

还有一首抽象诗也让林书遥颇为费解:

迷失的国度

那一片梦中呓语的森林

我对你吐出了三个字

不是我爱你

这首诗林书遥看了好久,也没有搞清楚诗中的“森林”与“国度”有何联系,尤其是后俩句,简直就是废话。然后联想到西方的绘画,有一个流派被称为“抽象主义”,想这诗比它还要抽象,可谓是“中胜于外”了。

当然也不乏古体诗的存在,林书遥认为写这类诗的人才算有一颗文艺界的良心,起码人家有着一定的古文功底,没有金刚钻就不会去揽瓷器活:

吴姬劝我金陵酒

遥见南山偏爱菊

烈士暮年老横秋

碧树无情影婆娑

林书遥思忖许久,也没想到它跟情诗有多大关系,又仔细推敲了半天,终于看出了它的端倪,原来它是一首藏字诗,既不藏头也不藏尾,藏得真他妈出人意料,每一句取一字,连起来就是“我爱老婆”,写诗的人可谓用心良苦。

林书遥认为这些从本质上来说就不是诗,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好比一个蒙着半块面纱的女子,你永远不知道她有多漂亮,但从她的眼神中你能感受到无尽的忧愁。林书遥建议邵敏要把诗写得含而不露,羞而不臊,言有尽而意无穷,这样小颦看了内心才会有共鸣,对你产生一丝莫名的好感。

而后邵敏花了一个下午闭门写诗,可谓枯肠搜尽、鬓发俱白,好比大肚孕妇提前分娩,必然经过几番呕心沥血,待诗作成,只觉天朗气清,韶光甚好。邵敏便去找小颦,小颦看着这四行诗,沉思良久,半晌一语未发:

你说

夏天的鹅卵石很美

心情晾晒在沙滩上

海风也吹不弯

邵敏认为这首诗写得极为含蓄,相信小颦能体会到其中所传达出来的微妙感觉。虽然这四句没有诸如“喜欢”、“爱”之类的字眼,但是女生一般都喜欢含蓄的东西。小颦说她认为这首诗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邵敏心里窃喜,自己想要传达的就是这种淡淡的忧伤。

学校的“四行情诗”比赛最后终于落下了帷幕,林书遥带着满怀的失落,认为二十一世纪的诗人几乎死光了,唯独留下他一个人浅吟低唱。万万没想到的是,学校贴吧上点击率最高的居然是这么一首诗:

天空

沙滩

鹅卵石

我和你

这仅有的十个字赢得了许多学生的高度评价,有人说它虽字数寥寥,营造的意境却是十分深远广阔,画面感十足,是一首格调新颖的好诗。林书遥却不知道这首诗好在哪,是不是诗歌的格局仿佛女人的年龄一般,越小就越抢手。若真如此,林书遥以后给女孩子写情书只能这样写了:

蝴蝶采花

绵羊吃草

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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