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陈昇一句“想出去看看”，便将聂岚心带出了盛京。
一直以来，他都鲜少出去过，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出了盛京后便去了行山镇。此处离盛京不远不近，周围还有一条极其有名的
陵水湖。
如今夏日炎炎，游湖正是佳节。
陈昇带着聂岚心上了画舫，画舫之内一应俱全，吃食，船工全都备好，一旁还携了扁舟。只要是来陵水湖的人都知道，画舫的
风景与扁舟的风景全然不同。
陈昇早已安排了一切，此番出了盛京，一来是为了游山玩水，二来则是为了寻找连峪的下落。
他与聂岚心对坐，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可聂岚心却是手托腮正对画舫上的点心吃食发呆，整个人兴趣缺缺。
“如此良辰美景，你又岂能浪费？”
陈昇不禁提醒，可聂岚心却似没听见似的。她神色恍惚地一直发着呆，整个人懒懒的，眼里更多的是复杂担忧。
陈昇一句话落下后，聂岚心却道：“我没心思看。”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那倒不如好好看看。你心里清楚这江山到底是谁的，难道你就不想好好看看？”
聂岚心终于被陈昇说动，她松了手，坐正身子。
可是看着点心，她仍然没有太大的胃口，而外头天下盛名的陵水湖，她又只觉得外头艳阳高照，湖光上反射的艳阳几乎刺穿了
她的眼睛。
或许外出游玩是件好事，但若是没有心情，当真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她看了两眼，而后道：“你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带着我四处游玩吧？”
“那又有何不可？若是能这样一辈子，倒真是一件好事……”
可惜，他知道他不能。
他的寿命给了聂岚心重生，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
能与她一辈子泛舟湖上，或许当真是他宁愿溺死梦中的一场美梦。
“一辈子么？你我二人对坐，看多了倒也不腻么？”聂岚心嗤笑：“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要做勉强别人的傻事来？”
陈昇不想再听下去，当即转移话题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么？”
“原先好奇，现在却也不好奇了。”
聂岚心的声色越发恍惚，外头燥热的天气令她注意更是无法集中。她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桌上，却又开始发起了呆。
眼中聚焦的时候，她心里所想的是连城。
上元佳节，繁华灯会。
这是他们二人初遇的时候，她仍然记得当时她同连城一起惊叹着护城河上的画舫。可那画舫张灯结彩，却偏偏不能坐。
“我……其实也愿意让你知道。”陈昇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我姓陈，这个名字你又有印象。其实陈，是我母亲的姓。我的母亲
身份不高，却一直以来都是个很好的人。她很早就死了，不过我想，若她还在世的话，也一定会喜欢你的吧……”
聂岚心却根本未曾听见他的话，兀自回忆着以往。
陈昇亦是仍然自顾自地说道：“小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朋友，但我想要留你在身边，却是因为你是我人生之中的第一盏明灯。其
实……我本想护好你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那么对你。”
聂岚心忽然笑了，她想起了小时候与连城一起的趣事。花灯会上的画舫不能坐，连城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偷偷溜了进去……
两人正对而坐，陈昇看着她的笑，时光都仿佛渐渐模糊。他忽然不想说话了，他知道，聂岚心那样的笑容根本不属于他，可此
时，他便愿意自欺欺人，幻想着她是在对自己笑。
两个痴人对坐，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更折磨的事情？
片刻之后，陈昇忽然脸色涨红，他一阵剧烈地咳嗽，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地上。
聂岚心听他咳嗽，适才回过神来。她顿时走到陈昇的面前，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懂一些药理，却不会诊脉。
这一点陈昇很清楚，因而他也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她的手在他的后背顺气，一阵又一阵，极为轻柔。
聂岚心有些别扭道：“不用担心，一会就会好的。”
陈昇果然在她的声音中渐渐好转，他停了咳嗽，而后抬头望她。
他的目光凝视，情绪复杂，感情复杂。聂岚心顿时偏过了头，而后解释道：“你别多想，换了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的。”
的确，以往的她的确如此。
他记忆中的她也的确如此。
陈昇却道：“走吧，我想坐坐扁舟。”
他说着，便命船家翻了一叶下去。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多数人喜欢画舫，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种闲适自得的扁舟。轻便，却又广阔。两人并坐之余，仿佛眼前只
有山水，只有宽阔无边的天际。
聂岚心坐在他的身边，心里竟然也有了一阵放松。
画舫内的确有几分气闷，如此夏日坐在如此地方，太阳难免晒得厉害。幸而这陵水湖是出了名的清凉，坐上去倒也未有多少不
适。
或许正因为如此，聂岚心却有了几分想要坦白的心情。
她转头看着陈昇，径直问道：“我先前问你了，你总不能这样带着我一辈子。我陪你泛舟过后，不如你就放了我？”
“为何？”
“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禁锢我，去年在江北陈府的时候便是。若不是你们将我关起来，我也不会……”聂岚心说到一半，当
即止住。
那件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愉快的回忆，聂岚心也不想为自己当时所做的事情找借口。那件事过去了，那便也是过去
了。如今旧事重提，也不过是要陈昇明白，她实在不喜别人如此对她。
“反正我不喜欢这样，你不如放我回去，你的好我会记着的。”
陈昇却是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他余生不多，聂岚心同他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到了一定的时间，他自然会放她走。
可如今不行！
他本就不贪，要的不过一点点可怜而又微薄的时间罢了。但他却又是贪婪的，他零星的愿望便是她能在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里，
眼里心里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