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虽未破,可枕乐子也绝不好受,但惊这剑指劲道奇大,让打的身躯一阵震动,气血随之浮躁,一时不由不甚放心,咬了咬牙,将周身气绝催的好似燃烧开来一般,一时金钟更亮。
万剑生惊咦过后,也不急着再出手,大模大样抱起了双手,好整以暇地打量金钟,口中啧啧有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枕乐子见他大意,心中大呼一声,乘此时机,身躯昂然轩扬,斗然涨大三分,嗤嗤声衣袍鼓裂,片片碎花蝴蝶般纷纷飞舞飘零。他身材本就魁梧,如今,浑身健肉突起,乌筋虬结更显高大,只见沐浴在金光之中,似怒目金刚,如威风凛凛的金甲天将,气势迫人。
口喧一声道号,却再不是温温吞吞,而是大吼如雷,将半空中的云层都炸的翻滚开来!揉身而上,浑身骨骼如爆豆般噼里啪啦作响个不停,探出一只拳头,拳头涨的乌黑,有簸箕大小,一条条血管撑涨,仿佛无数乌蛇盘聚,密密麻麻,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一拳,没有异光纷呈,没有种种眼花缭乱的幻影,不见半点风火,只是这一下,却偏偏人随拳走,着力无痕,毫无滞涩破开了万剑生的身前所布的护身气绝,瞬间欺身到了他跟前。
已是近在咫尺!
万剑生骤然之间,也是大吃了一惊,不过,他却不思躲避,反而,哈哈大笑,叫了一声道;“好家伙!还有压箱底的手段,倒要看看有什么不凡!”
把铜铃大眼一瞪,脸现凶厉,周身煞气涌动,衣衫如打摆子般哗哗啦啦响个不停。鼓一口呼吸,霍然,抬手一拳迎上,拳出风云随动,大匠运斤,气度斐然,威风无量,更甚一筹。
眼看两拳相交。
当是时,枕乐子嗔目大喝,叫道;“乙葵大拳!”
只一瞬间,身上金钟自发破裂,周身上下的所有气绝,肉眼可见,疯狂涌入拳头当中,所有的劲气并在一起,迸发出去,凝成璀璨绚烂已极光芒罩在拳上。
忽然,二人间,仿佛平静的湖面砸落一块大石一般,短暂地一声巨响便湮灭无痕。
这一刻,
光阴在似乎停滞了一下。
仿佛兮若轻云闲过,飘飘兮似流风回溯。
渐渐,空中泛起一荡荡波纹,扩撒开来,引发一阵尖利的嗡嗡声,如千万个细小的声音尖叫混杂在一起。
骤然!
轰隆一声,平地落了一声雷霆,二人当即分开,枕乐子霍地倒飞出去三五丈远,一阵脚步踉跄才堪堪站定,万剑生也是临空虚踏,蹬蹬后退,上方云层中盘旋的飞剑也忽地显出痕迹来,一阵摇晃,不过就只几步,便已稳住身形,飞剑也重新隐没云层之中。
微微静了静,风都屏了吸。
忽然,万剑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以手抹了抹嘴角,掌心一片殷红,又将手掌翻转,只见掌背处破了一小块皮肉,一时似乎看的呆了,瞪着铜铃大眼,站在那里发怔。
刘瑶瑶看了,却心中叹息道:“这乙葵大拳虽然厉害,却根本不足以重创万剑生,又有什么用?”
枕乐子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却似乎忽然间将全身劲气都泄了出去,身躯骤然发出一阵嗤嗤声,高高贲起的筋肉也渐渐收缩起来,一阵阵痉挛,仿佛缩了水一般,身躯变的微微佝偻起来,比之寻常,还有不如,只一瞬间,仿佛苍老三分,面皮上生出道道褶皱来。
刘瑶瑶知道怎么回事,也是黯然。
渐渐,枕乐子苍白的脸色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来,骤然,接连喷出几大口鲜血来,这似乎又是一个连锁。只见其皮肤下血脉一寸寸炸开,染全身上下都是鲜血淋漓,如同用血洗过一般,形容十分骇然。
几人都吃了一惊。
枕乐子已眼睛一合,再也稳不住身形,身躯垂软,四肢无力松垮,如同死去一般,不能自主地坠落而下。
刘瑶瑶也没想到他伤的这般严重,连忙一个纵身跃起,凌空渡步,飒飒赶了上去,掌托着其身躯,平稳扶落,放其横躺地上。
“师傅,师傅!”
刘瑶瑶本只是暂时限制小道童不让她哭哭啼啼,免得惹恼万剑生,如今她这一松手,小道童自然恢复了行动,立时大声放哭,跌跌撞撞扑上。
只是她方才动作不得,仅仅双眸转动,看个大概,如今这一下扑上来,这才看了个清楚,见枕乐子浑身上下鲜血淋淋,双眼紧闭,不知是生是死,一时惊慌恐惧,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只是口中不断叫着:“师傅!师傅!师傅你快醒醒!”眼泪哗哗淌个不停。
张青也围了上去,脸上恻然,紧紧抿唇,说不出话来。
枕乐子身受重伤,外加损耗太大,十分疲惫,一时不支晕死过去,如今听到小道童的切切呼唤,虽依旧一阵阵困倦袭来,昏昏将睡,但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慢慢张开眼来,道;“莫哭,莫哭,师傅还好好的,没事。”
小道童见他醒来,欢喜地大叫了两声“师傅!”,可看他虚弱,还是忍不住眼泪流个不停,大哭依旧。
枕乐子艰难转眼,看了看张青刘瑶瑶二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贫道确实私心作祟,强人所难了,一味要拖二位下水,却不过叫你们陪着小徒枉送了性命罢了。二位此处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吧!”
他说话时,抬起一只血淋淋的手来,抚摸在小道童头上,轻轻拂开小道童额前的碎发,露出小道童一对泪汪汪,红通通的眸子来。看着这对眸子,脸上虽血淋淋地可怖,但却充满了说不出的镇定柔和,细声道:“乖,不哭了,不哭了,有师傅在,师傅是不会让你受苦的。”
刘瑶瑶见在他血淋淋狰狞的大手下,那小道童还茫然不知,便仿佛随时就要破碎的琉璃瓷器一般。于心不忍,因而霍然抬头,对半空中万剑生笑道:“万道友,这孩子我看着喜欢,我便带我爹收她为徒了,可否请道友网开一面,放她一马,就当万家堡与我苏止刘家,两家结个善缘如何?”
她因知道这话,说的好没来由,一旦说出这话,便是管了万家堡的闲事,今日能不能善了,就是未知之数了,是以,一口气说罢,这才看向万剑生。
只是这一眼看去,忽地就冷了一下,娇躯发寒。
只见万剑生依旧手掌摊开,怔怔地看着。掌缝间,不断渗出血来,明明只要稍稍运气便可恢复,他却不管不顾,只是面容不断扭曲着,额头青筋好似蚯蚓一般乌黑隐现,突突跳个不停,面颊在挣动,眼神凶恶,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灵一般。
万剑生看着掌缝间的血,缓缓流过,拉成一道血线,渐渐凝成血珠。映在朝阳初起里,血红晶莹,闪闪地好似发着光。忽然滴落,从半空中坠下,所有的光与线仿佛都敛入了这一颗血珠之中,时光也只随着这血珠坠落,视线不由为之吸引。
啪嗒,
仿佛有声。
看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把眼看向刘瑶瑶,说不出狰狞,嘿嘿道;“是么,好得很呢!我既已放了你们,再放一个小道童又何妨?”
只是这话刚说罢,跟着大叫道:“只是我却有个更好的法子,把你们命都留下岂不是好?什么苏止刘家,什么飞鹰爪刘达!我今天便杀了又怎地,神不知鬼不觉,他如何能知道?便是知道,又能耐我何?早晚有一日,把什么飞鹰爪刘达,苏止刘家统统杀个精光!哈哈……”
万剑生本就暴躁,心性凶狠,前番在刘瑶瑶循循善诱之下,勉强清醒保存了几分理智,可如今大意之下,居然为枕乐子所伤,虽然无甚大碍,稍一运气便好,可也一时引以为奇耻大辱,三尸神暴跳,胸中怒气狂升不止,满腔恶意沸腾,便是刘瑶瑶不说这话,他说不定都要反悔杀人,如今这一说,立时一腔凶厉爆发开来。
伴着狂笑声里,一声异啸骤起,穿云裂石,一道异光从天而坠,恍如星辰落九天,却是飞剑直下,势不可挡。
谈笑杀人,飞剑之术!
刘瑶瑶一见不对,早已凝神戒备,可事当临头,却犹是反应不及。只见那剑光好快,才看见,却已到眼前,大是惊骇,只来得及慌张短暂地催动护身气绝。虽飞剑还未到,心下却已然明白,仓促间,所布的气绝怎么可能挡得住,这来势汹汹的飞剑?不由想:“这下真真死定了!”
剑光如电,飒飒破开空间。那一瞬间,不过转眼即逝的光阴!刘瑶瑶虽然胆子不小,但这一刻,也是满心地一片空白,吓得发了懵,她只怔怔看着这剑芒吞吐,寒气森森的长剑,就这么迫近,迫走那最后一分光阴。
时刻仿佛骤然停顿,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忽然一道人影强穿而来,却是张青骤然挡在了眼前。刘瑶瑶看他出挑峻拔的身姿,虽知必然无济于事,以飞剑之利,怎么可能穿不过一具人身?但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一分,心想:“想不到如今却要与他死在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