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两个人单独在,他一定把她好好揽在怀中,哪怕被她打,哪怕被她骂,也要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都说经历伤痛才会觉悟,经历挫折才能成长,经历苦难才能幸福,他现在才发现,他根本就舍不得她经历这个过程。
听到思婕没事,时郁佳立马放心了一点,只是面对烨烁和烨涵的时候,心中还是别扭。她转身,靠着邵阔,赌气:“我要回家了。”
“时时……”烨烁苦笑,黯然。如果她改变了,那他是不是就不需要解释了?
“把事情说清楚。”烨涵忍住心中的爱怜和痛,冷声:“好好的哭什么?”
“干嘛?嫌我在你们周年庆上丢人啊?怎么着,我就是以乡下野丫头,比不上牧大姐的气质出众,也敌不过胡公主的party女王范,我就这德行,想哭哭,想笑笑,你管我?你要觉得丢人,刚才别拉着我假装不认识我啊!”时郁佳干脆撒泼了,反正都这模样了,破罐子破摔,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才好。喝了那六七杯雪利酒也给了她不少的勇气。
“时时,别瞎说,你才是最漂亮的……”烨烁的安慰话第三次出场,也是真心话。
“最漂亮你不看我?最漂亮你老盯着牧大姐?她多大啊?你当爹啊?吃个饭还怕她噎着走个路还怕她摔着?她这么二十多年都贴身保姆带大的没一点自理能力啊?都说自闭症儿童患者在艺术方面可能会存在天赋,她怎么不去检查检查是不是有问题啊?”时郁佳开了个头,就愈发收不住,这么久以来,她在烨烁面前嘻嘻哈哈唯唯诺诺,要做个好女孩,何曾这么酣畅淋漓表现自己率性的带点粗俗的一面。她很生气,她一直很生气,只是以前都因为对烨烁哥哥的信任对烨烁哥哥的爱,所以忍住。现在……忍无可忍……
“时郁佳!”烨涵轻喝她,这说的中气十足,是没事儿的意思吗?看把烨烁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吧,其实他也这么想,他也烦死牧羽菱了。
“叫我干嘛?我还没叫你呢!你的胡公主呢?鼻孔朝天了视线也朝天,找不着你了?多门当户对啊,一个笑面弥勒刻薄心肠,一个反过来,怎么能有你们这种绝配?管好你自己小心不要带绿帽子就好,你对我指手划脚干嘛?”
烨涵默,很想把她拉过来揍几下屁gu。胡公主关他屁事啊,他在乎的只有她一个啊,你看随便来个邵阔吃点小豆腐,他就觉得受不了。
邵阔都想在身后给时郁佳鼓掌了。
“还有你!笑什么笑!男人没个好东西!”时郁佳翻了个白眼,狠狠捶了下邵阔,不要以为刚才她伤心就不知道,他的手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吃豆腐。“你们都给我一边去!”
骂人真的很爽,时郁佳心中解气不少。这么强悍的御姐气场提起来,也让她少了那些优柔寡断的情绪,暂时不会低落无助。
“时时!”这一次,却是烨烁的动作最快。听着时郁佳义愤填膺的数落,如果他还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就枉费了他哈佛生的头脑。时时是在吃醋,时时没有喜欢邵阔,只是这两条,就让他觉得重新燃起了希望。
绝望后看到的曙光,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奇迹,已经差点失去的痛苦,让他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的距离离时时更近,他的动作也比邵阔和烨涵更快一步,但时郁佳骂完烨涵捶开邵阔转身往门口离去的那一个刹那,烨烁一个跨步而出,蓦然将时郁佳拥进怀中。
看着邵阔这样搂着他,他好吃醋;看着烨涵也这样抱着她,他酸涩,也好羡慕。这是一个准备了十多年想让他拥抱的女生,他到底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才会一次次忽略,一次次让她受伤害?
“对不起……”烨烁紧紧搂着她僵硬的身躯,在她耳边低喃:“对不起……”
时郁佳一瞬间就恍惚了。剧情反转的太快,她乱糟糟的脑袋有点分不清。烨烁的怀抱应该是她最渴望最期待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被拥抱着,她却觉得有点陌生?
“我和牧羽菱只是同事,我一点都没有喜欢她,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觉得她需要照顾,觉得有点亏欠她,所以想好好补偿。我不应该觉得你开朗,你乐观,你能干,你独立,就忽视掉你也需要温暖……是我习惯了一直以来你的付出,是我太过自私,是我不够勇敢,是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的犹犹豫豫让你伤心,是我不对……”烨烁喃喃自语,拥抱着她,好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躯。二十一年来,第一次感觉,情感在身体里汹涌澎湃,克制不住。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时时说,终于汇成了一句。
“时时,我爱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惊喜的不敢相信;剧情反转的波浪起伏,让人的心情如坐云霄飞车一样恍惚。
时郁佳僵硬的小身躯被拥在烨烁柔软而有力的怀抱中,却没有融化的迹象;烨烁温柔自责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传递到她心中,却没有应该有的狂喜。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云里,细密的云雾切割开了感知,让她的脑袋也晕乎乎的一片。
直到烨烁说出,我爱你。
如一声惊雷,迅速爆开,蘑菇云的威力蒸发了那些混乱,带来一瞬间的清醒后,附带着更加混乱的思绪碎片,冲撞着她整个脑海。
等待了十多年,努力了十多年,本命终于在身前招手,时郁佳却涌不起狂喜的情绪。她只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像内心卸下了一副重担,似乎这么多年来付出的艰辛,这么多年来受的委屈,今天终于都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
爱有多不容易,坚守着一份没有回应的爱恋,哪怕风平浪静,也是孤单寂寞的旅途。所幸,独自冷风冷雨走过最美好的青春最美好的年华,最后的结局还算花红柳绿。
可是,为什么她的内心还有淡淡的苦涩?为什么要到现在为什么直到今天?当她已经习惯了默默,当她已经开始放弃,当她经受了太多期待复又失落的梦,当她觉得好吧这就是自己青春的祭奠自己应该认命时,为什么烨烁就能这么毫无征兆的揭开了不一样的结局?
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自己初恋逝去前的回光返照?
时郁佳想笑,又想哭。她看着扶着她肩膀与她对视的烨烁,茫然的有点呆傻,好不容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结巴:“你……安慰我的吧……没事,我不是牧大姐……”
“傻丫头,”烨烁自责不已,温柔如湖水的眸光中满是痛苦之色:“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我不知道好好珍惜你疼你,以后,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原谅我这么晚才看清自己心。我知道,以前我做得不够多,不够好,以后,我用一辈子来补偿,好不好?”
好……怎么能不好……他是她喜欢了十多年的烨烁哥哥啊,他是如此优秀的烨烁哥哥,她的烨烁哥哥如今还这样对她道歉这样对她许诺……时郁佳真的想不起来能有任何理由拒绝。她机械的转头,看着站立在一旁的烨涵和邵阔,呆板的傻傻扯出一丝微笑,哀求似的询问:“他说的是真的对不对……我应该说好对不对……”
邵阔的心情同样非常复杂。他深深爱着时时,所以看到她能幸福,看到她的守候终于换来回报,他真心的为她高兴。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的幸福,最终不是由自己来给予。
他这算是,彻底的失恋了吗?爱着时时的这三年多,是他人生中最充实、最有乐趣、最有期盼的时光,无论是被时时打,被时时骂,抑或是被她嬉皮笑脸的往亲哥深坑力推,他都甘之如饴,因为他的内心,从没有放弃。可是现在?他还能继续追求吗?虽然以前他曾经在烨烁面前掷地有声的说过,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力,可是追求爱情不就是因为爱着对方吗?如果对方已经幸福了,自己还该去横插一足,破坏他们已然你侬我侬的感情吗?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定要和爱的那个人在一起,而是看着爱的那个人很幸福。
邵阔跨出一步,却被身旁的烨涵伸出一手拦住。邵阔看了一眼沉默不做声的烨涵,推开他的手,又往前跨了两步:“烨烁,你能发誓,你会给时时幸福吗?”
“我能。”烨烁正色,他理解邵阔对于时郁佳的感情,他尊重,也感激。
“不要让我看见时时再掉一滴眼泪。”邵阔恶狠狠的警告,目光转向时郁佳,眼里闪着痛楚而无奈的光芒。
时郁佳莫名又掉下了眼泪,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邵阔,内心的愧疚如同涨潮的大海,一浪更比一浪高:“哥……”
“过来!”邵阔忽然很硬气的说了一句,然后不分皂白,就扯过时郁佳的手,将她从烨烁怀抱中拉过,扯进自己的怀抱:“记得,不管什么时候,我就是你哥。以后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这就是一个哥哥对于妹妹的终极奥义吧。邵阔心痛,因为要失去,所以愈发不舍的搂着时郁佳,多么期待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多么希望,她心底最终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惜,爱情还是分先后的。如果,如果下辈子,是他先认识时时,那么自己,一定不会再给烨烁一点机会。
烨烁的手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拥抱的兄妹俩,看着邵阔,跟他的爱情告别。自己刚才也曾经体会过这种失落和失去的痛,好像心被挖空了一块一样,所以,他理解。
“好好地,要是觉得那小子不行,就回来,我还在。”邵阔最后还撂下了一句略带挑衅性质的话,一方面出自心中的不舍,另一方面——烨烁让时时伤了这么久的心,他凭什么要让那小子过的很开心?不要以为追求到时时到手就万无一失了,他得给烨烁一点危机感。
“哥……”时郁佳将脸靠在邵阔肩膀上,眼泪稀里哗啦。
然后她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清晰了烨涵的面容。
他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他依旧是那种谁都欠了他几百两黄金一样的便秘表情,但是时郁佳是如此的了解和熟悉他,她能够感觉到,他的身躯紧绷。
烨涵觉得很冷。身体,和心,都冷。被池水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之上,冰冷的触感通过每一个毛孔,侵蚀着他的身体,直达他的内心。
他做了什么?他是把时郁佳,从邵阔的怀抱拉了出来,然后重新推进烨烁的怀抱吗?
他能做什么?他在众人面前根本就无法正大光明的做什么,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他对时时的感情,他不像邵阔,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出来保护时时,他更不像烨烁,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向时时表白。
所以,他只能输给烨烁了吗?或者说,他其实心中只愿意输给烨烁……因为烨烁是他亲哥哥,他不能因为爱情破坏亲情;因为烨烁和他有相似的容颜,所以看着时时和烨烁在一起,他也可以自欺欺人的幻想那是自己;因为烨烁在时时心中出现的比他早,爱情的种子发芽太早太深,所以输给烨烁,他有无数的理由可以催眠自己……
他终究还是赶不上么……他做了这么多,他隐忍了这么久,到底是他做的太多让自己太深,还是他做得不够所以赶不上?
而今,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选择题:他到底是该放弃,还是继续努力?
刚才觉得时郁佳在邵阔怀中,那画面那么刺眼让他不能忍受,但是现在看见时郁佳在邵阔怀抱里哭的眼泪哗哗,他忽然有一点和邵阔惺惺相惜的感受。他们俩个,在这爱情里,都是失败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