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精致的花瓶碎了一地,撞击声让人闻之都寒颤若惊。
晏开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狠狠砸了一通,怒骂道:“这些小人,乱臣贼子,就知道议和,议和,这一旦议和,北岷还有活路吗。”
若是沈含笑在此,就能看出,短短几个月没见,晏开已经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看起来如同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似得。
这段时日,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朝中很多大臣主张议和,尤其是随着晏无心的奏折,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轩然,让他每日里都焦头烂额。
“这是报复我吗?”
晏开面色狰狞,双目满是血丝,想到之前自己曾密谋晏无心的性命,他心中不由一阵发冷,总觉得晏无心这次是在报复。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就在晏开乱砸一通之际,门外响起费公公小心翼翼的话音。
“太后!”
晏开大惊,瞬间从慌乱中惊醒,当即就吩咐道:“快来人,赶紧收拾。”说着,他又忙不迭的整理起凌乱的衣衫。
“不必收拾了!”
而恰在此时,太后已经推门而入。
“儿臣见过母后。”晏开见此,忙不迭的见礼。
他虽然差点被朝臣逼疯,但还不至于彻底失了理智,只不过心中抑郁罢了。
太后依旧是老样子,或许是整日养尊处优惯了,至今连眼角的皱纹,都没多一丝,她一进门,扫了一眼有些狼藉的地面,不疾不徐地坐下,道:“皇儿,你这是为何发怒?”
“母后,儿臣不过是一时气急罢了。”
晏开说着,深深的叹息一声,皇帝难当,尤其他这样想做好皇帝的,更难。
“遇事不慌,处变不惊,这些你都忘了!”
德懿太后幽幽开口,说着深深看了晏开一眼,道:“朝中之事,哀家也有耳闻,如今这局面,不知皇儿有何想法?”
“母后,绝不能议和!”
晏开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为何?”德懿太后惊讶道。
“前不久才大军出动,好不容易夺回失去的国土,如今这番若是议和,那之前那一仗,岂非白忙,更别说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不安,与朝廷不利,更遑论中域狼子野心,这番让出十座城池,无异于引狼入室。”
晏开解释道,议和的后果由多严重,他十分清楚,毕竟如今还没议和呢,朝臣就已经大乱了,若是真的议和,那还了得。
太后不置可否,沉默少顷,问道:“那朝中大臣议论纷纷,皇上打算如何解决?”
“视情况而定,若是真有执意议和者,处以重罪!”晏开思索一番道。
“仅此而已?”太后再问。
晏开皱眉,这次没有轻易开口,而是斟酌一番,道:“还有皇叔那里,儿臣觉得,理应说服,实在不行,收回兵符。”
哼,私心太重!
太后眸中闪过厉色,仔细端详晏开一番,道:“皇上,你登基多久了?”
“已经快一年多了。”晏开愣了愣道,有些意外太后突然问这么不相干的问题。
“一年多了,你学到多少?觉得这皇帝,真的好当吗?”太后叹息一声,问道。
晏开沉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帝好当吗?
原本他以为很好当,最少登基之后,他雄心万丈,总觉得自己肯定比宴华要出色的多,因为他觉得宴华行事,太过拖泥带水。
然而这一年多来,随着中域入侵,随着与朝臣的不断交锋,他发现,这皇帝真的不好当,远比他当初想的要难得多,因为坐在高位上,他根本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满朝文武,所有人似乎都想从他身上割肉,恨不得将整个国库,都懒到自己家里,恨不得将所有的要职,都插上自己的人,哪怕眼下国难当头,哪怕诸多大臣整日里江山社稷,百姓安危的高呼,可在他眼里,依旧道貌岸然,人心不足。
他也曾信任过大臣,可最终被他们背后插刀,其中以娄正宁为最。
他也曾恨不得杀了晏无心,然而随着晏无心重伤,他忽然发现,晏无心不仅不能死,还恨不得他早一日康复。
真假难分,忠奸难辨,上不足以同朝堂,下不足以同百姓,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庙里供奉的大佛,能看能听,就是不能言,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皮底下走过,最终留下的唯有空洞孤寂。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脱口道:“母后,儿臣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
不是孤家寡人又是什么呢,连最信任的沈含笑,如今也偷偷的跑了,还躲进了府,而眼下,府又太了,他根本不敢去触碰。
“罢了。”
太后复杂地打量晏开一番,深深的叹息一声,接着道:“你的想法没错,这次,我北岷绝对不能议和,但眼下也不宜动兵。”
“不动兵,那若是中域攻来,又当如何?”
晏开皱眉,这是他最大的顾虑。
“明日,你拟一份国书,遣使挟重礼,前往中域,恭贺中域国主六十大寿!”
太后冷声开口,面色一片平静,给人一众岿然不动的稳重之感。
“善!”
晏开目光一亮,当即就拍手叫绝,道:“儿臣这就让人拟旨。”
国书之类的,凭晏开如今的水平,肯定是写不好的,免不了要找大臣帮忙。
“先不急,等明日再说吧。”
太后倒是没在意晏开的急性子,而是淡淡地叮嘱道:“我年岁大了,以后朝政多半还是交由你手,皇上,你且记住,遇事一定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鲁莽,君臣君臣,凡是不可做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自身庸俗,看谁都是小人,眼界够高,永远装不见难事。”
“尖酸刻薄,蝇营狗苟,投机取巧,一切小人行径,皆当警戒,这天下太大了,能人异士不知凡几,若皇上你无有包容之心,藏不住这天下,也自然收不住人心,收不住人心,自然看不透人欲,收不住,看不透,一切不过空中楼阁,一戳就破!”
“愚者得天下而不知足,智者一无所有也心满意足,你道为何?不过难得糊涂罢了,此糊涂非真个糊涂,而是不屑戏弄,谓之中庸,谓之无为,也谓之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