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故知(1 / 1)

<>时令已是阳春三月,但清晨起来,空气仍然有几分冷峭。

连玉特意起了个早,只希望趁人们还在梦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云州城。

她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短袄,只因记得从前,文雄哥哥说,喜欢看她穿这件短袄,特别能提气,看着就象年画上的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连玉听过这个故事,也懂得它的内涵,文雄哥哥没有说出来的话,他所有的希冀,都埋在这个美丽而神奇的故事里面了。

只是,他不曾想到,当他还来不及藏起画,田螺姑娘就躲入画中,生生被他人取走了。

谢轩用华丽的马车送自己回来的第二天,萧文雄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住了十几年的“崇华巷”,趁天未亮就走了,从此音讯全无。

萧家自此,对连玉冷淡起来,认为,是她把儿子的魂勾走了,也是她,把儿子给气跑了,暗想,那**大师,果然是高人,仅凭生辰八字就可以断定,这个女子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如今看来的确不假。

而那婵儿,更是频频上门问她要文雄哥哥,各种难听的话,从她那似乎还带着几分幼稚的嘴巴里喷出来,连玉看着她那张被妒火扭曲了的脸,这个美丽的女子,突然变得十分的狰狞,再也不是她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婵儿。她要她滚,远远离开崇华巷,不要让她再看见她。

她威胁她的父亲,一定要让她父亲将连玉从崇华巷赶走,否则,她便不活了。这条巷子,有她连玉,便没有她婵儿,有她婵儿,便没有连玉。她不想文雄哥哥回来时,再看见连玉,要她从他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

连玉缓步走出崇华巷,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但她的文雄哥哥,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他走在哪个市镇,在哪条街口逗留,黄昏时分,看着点点灯火,他会不会回想起从前,在那个风雪之夜,他焦虑不安地地等待她回来?用粗糙的大手,拂去她满头的雪籽?而她,却因为一句童谣,而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将他扔在风雪交加的巷口?。

连玉内心一阵巨大的失落,她鼻子一酸,差点泪落,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文雄哥哥,嵌入她十几岁生命的文雄哥哥。然而,因为他一瞬间的沉默,连玉觉得他是和自己家人一起“嫌弃”了自己,“嫌弃”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所以,她痛痛快快地答应,嫁给“谢轩”,嫁给这个愿意在自己一无所有仍愿意善待自己,愿意承担自己的未来的男人。那时候的开心,也是真开心。她不知道,她这个决定,她的开心,深深地刺伤了这个憨实诚恳的男子。

在家世好、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谢轩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男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背着重重的壳的小蜗牛,谢轩的高头大马奔驰过来,马蹄踏过,他立即碎成一地。这个有着强烈自尊的男子,慢慢地捡起那些碎片,慢慢地拼凑,拼凑出一个满身伤痕的自己,然后,象一场冬日的大风,把一切刮走了。

要走之前,她特意去看了从前的老宅。提着一个大红漆木箱的连玉缓缓地走过“状元桥”,刚走到桥中央,她就忍不住地停下来,不禁扭头回望那破败不堪的老宅。低矮的房子,老颓的发霉的墙,在它繁盛的时候,这里曾经商贾云集,那宽阔的青石板路便是证明,后来渐渐衰落,这宽阔的界面,反而更衬出一种寂寥和荒凉来。她害怕自己会被这种寂寥和荒凉吞噬,每一个害怕的人,都偷偷走了,刚生下自己就走了的母亲,后来是抑郁了一辈子的父亲,然后是压抑了十几年的弟弟,他远远地走了,然后是孙跟自己要好了近十年的文雄哥哥……

连玉才真正意识到,这里,已经令她生无可恋,留在这里,满目往事的旧影,触目伤怀,往事不堪回首,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走,远远地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象烈火淬过一样的她,再也无所无惧,到哪里她应该都能生机勃勃。

连玉狠狠心,转过身去,提着箱子快步地走下“状元桥”的时候,她不禁潸然泪落。。迎面走来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连玉定睛一看,哎,那不是——谢轩吗?那谢轩也看到了连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连玉姑娘,可巧了,我昨日赶到云州,暂住在客栈里,今日一早便过来,没想到,又在桥边,遇到了你。真是……缘分!”

连玉有些心灰意懒,说话也变得十分淡漠:“是吗?你来云州作甚?”

“我来看你!看你们……”谢轩定定地看着连玉,说完“看你”后,掩饰不住的喜悦,不好意思,又加了个“你们”:“听说,今年要加试恩科,听说你弟弟已中秀才,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

连玉意兴阑珊,觉得他的兴奋有些莫名其妙,她感觉有时候,谢轩真的跟个顽劣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你就为这……为这特意跑到云州来告诉我?还在客栈住了一宿?”

“是啊,你不是一心一意盼望你弟弟能中举,了却你父亲遗愿吗?”

谢轩被连玉的淡漠反应弄得莫名其妙:“那日你在翠玉轩还向我请教考秀才的准备,如何?我的经验还算灵验吧?这会儿,你弟弟中秀才了,你该如何谢我?”

两个人此刻的心境,完全不同,一个春风得意,一个心灰意懒,所以对话总觉得是在敷衍。

“我……我要走了!”连玉有些凄然地朝谢轩一笑,可在谢轩看来,那笑比哭还难看。

“为何要走?是这里的人……人言可畏?”谢轩想了一想,的确如此,也能体会连玉的心境。

“可是,你能走到哪里去呢?”谢轩有些担忧。

“一个很清静的地方,无人认识我,也不再有人打扰我,我便在那里,悄悄过完自己的一生。”连玉叹了口气。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轻易就认命了?这不是你!我记得从前的连玉,不是这样垂头丧气的。从前那个连玉,去哪里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变故了?”

谢轩看着连玉的状态十分不佳,情绪非常低落,更加不安。

其实,连玉知道,让自己心灰意懒的,一个是秀才考试,她以为即便不考中头名,也必进入前三名,没想到,居然是最后一名,莫非真如别人所说,连家的风水,已经尽了?而那李游,轻轻一试,却中个头名,难道真是“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假如,真是他们连家,气运已尽,那么,自己的苦苦追求,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究竟是胜不过天的。就像自己的父亲,从青丝,到斑斑白发,把一生套进一个死枷上,再也走不出来,她连玉,绝不会,再走父亲的老路,绝不会!

那另一个,自然是文雄哥哥的出走,文雄哥哥的出走,让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陡然陌生了起来了,先是弟弟悄悄离去,然后,是文雄哥哥,这里,跟她生命最亲近的人,都一个一个地远离了她。她果真就是一个不吉利的人吗?

“你知道吗?我曾偷听过我爹爹跟一个陌生人的谈话,当今万岁,要着人重审你祖父连阔如的旧案,没准,这案子能翻过来,如此,你爷爷的爵位,没准就可以世袭,果真如此,连云日后必有大富贵,世袭定远侯。”

谢轩神秘地凑近连玉,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喜讯。

“当真?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连玉望着谢轩,泪水夺眶而出,手中的箱子,重重地掉在地上。

爹,你听见了吗?当今万岁要重审连家的冤案了,要重审冤案了。

多少年了,父亲念念不忘的,是祖父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告诫自身,万不可断送斯文一脉,那祖父,据说,也如父亲一样,离开人世时,死不瞑目。

“不仅如此,据说,那被褫夺功名的325名举子,也要重新恢复身份,或在明春,会让他们再次参加会试。”

谢轩很兴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加试恩科,所以,连璋也有机会参加八月的乡试,你得让他好好准备啊。”

“谢公子,弟弟有事出去几天,家中,再无二人,你我瓜田李下,共处一室,未免会惹闲话,不如,找个客栈,闲聊几句,也算是故人叙叙旧?”

连玉行事有些谨慎起来了,因为文雄哥哥的猜忌,如今她做事也不再大剌剌的。

“随你的方便!我一个男人,无所拘忌!”谢轩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就在他们并排走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有个蓝袍男子,走近一看,原来是李游。看见连玉与谢轩走在一起,他很是诧异:“姑娘,你这是,要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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