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入一段昏暗的胡同,胡同凉飕飕的。穿堂风掠过连玉的耳际,连玉的心越来越凉,她抬头看四周,四周是高几丈许的砖墙,只留下头顶上一绺窄窄的天空,这本是废弃的老宅院。连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倘若在这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口,恐怖连伸冤的人都没有了,岂不冤枉?而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姑娘,你已经插翅难飞了,束手就擒吧?”“一撮毛”狞笑着看着连玉,抚着大刀慢慢走近,那大刀闪着凛凛的寒光,连玉心里暗暗打鼓起来。
雪亮的刀尖,慢慢地伸向连玉,轻轻地顶上连玉的脖子:“姑娘,怕死,就乖乖地跟你家大爷回去,你若好生伺候你家大爷,没准我会留你个全尸,否则,别怪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说,几位大爷,这位公子,虽然嘴巴不讨喜,我也挺烦他的。可是,人得讲个公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围攻一位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说出去,好听吗?”
“文弱书生?哼!这分明是个女子!你休想蒙骗我们!”黑大个看着李游,表示他的话,他可能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李游倒似乎也毫不着急,看着他们逼近连玉,又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他抱着双臂,一副淡漠的样子:
“连公子,宁阳侯,哦,也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还在等我们回话呢,回去晚了,只怕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哇!”
黑衣人听说“钦差大人”四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由得面面相觑,倒是“一撮毛”身边的一个鼠脸男人胆最大:“大哥,别听他们满口胡言,哪来的钦差大人?果真有钦差大人,顾大人他还敢逛青……”
鼠脸男人话还未说完,左脸就结结实实地遭了一记巴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们,都给我把嘴给关严了!”
“是!”鼠脸男人捂着脸满脸羞愧地退到后面去了。
“钦差大人?……”“一撮毛”摸着脸上的毛若有所思,仿佛在思忖:“我们怎么没听大人提起过?”李游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继续加把火:“当今皇上派钦差大人前来查办沪江省科场舞弊之事,此属机要,谢大人,又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些人?哼!这要是误了钦差大人之事,你们可担当得起?”
李游冷笑一声,指着黑衣人道:“我看你们,到时候,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宁阳侯一路车马劳顿,到学政魏大人家歇息去了,你们要不要将我们锁了,送到魏大人家去由他发落?”
李游的话倒点醒了连玉,她朝李游望了一眼,内心暗暗感激,心想,他倒是能急中生智。有宁阳侯在沪江,谅谢长禄也不敢胡作非为。连玉会意,她走到“一撮毛”跟前,略带嘲弄地道:“你们谢大人,分明是公报私仇。他和我姐姐之间的恩怨早已了结,为什么还要提起陈年旧事?你若果真将我锁起来,到时候,宁阳侯和顾主考要是问起,你们可吃罪得起?”
连玉说完撸起袖子,将双手伸到“一撮毛”面前:“您若不信,那就将我们锁起来,打入死牢呗,到时候……”
“一撮毛”死死地盯着连玉无畏的脸,想从中窥出些许破绽来,怎知连玉已经打定主意,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也毫不示弱地死死盯着“一撮毛”,她暗想,不就是比斗鸡眼吗?谁怕谁呢?
那黑大个盯着她,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她明白这是一场心理战,谁最后撑不住,谁就输了。连玉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弟弟在宋伯伯家看蛐蛐打架的情形,那时,他俩能一盯就是半个时辰,何不把那种聚精会神地劲头拿出来?想到这,连玉忽然不怕了,就把面前这黑大个当做宋爷爷蛐蛐笼中那只体型壮硕的“画镜”好了。所以,她死死地用挑衅的目光盯着黑大个,黑大个面露凶光地回盯着她,二人一直僵持在那里不动。
最后,黑大个耐不住了,他收起手中的大刀,连玉大喜,她以为,这家伙终于退败了吧?没想到黑大个子朝后面的弟兄手一挥,后面的俩人心领神会,一人拿出一根粗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连玉和李游背对背地绑个结实,连玉想挣扎一下,绳子严严实实,不能动弹。
突然,身后又走来两个人,两人捏着袋口,朝二人的脑套兜头套来,然后将俩人推倒在地上,将袋口扎起来。
连玉使劲挣扎:“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们敢绑架我们?你们就不怕钦差大人要你们脑袋?”
“哈哈……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游黑塔这辈子可曾怕过什么鸟官?管你什么钦差大王的,落到爷爷手里,保准叫你有来无回!”黑大个仰天大笑。
“黑大个,你会后悔的,要是朝廷知道了,会将你全家问斩的!”李游在另一个黑布口袋里大声嚷嚷。
黑大个走过去,狠狠地踢了李游几脚,李游在里面疼得哇哇叫,他从小到大,可曾吃过这般苦头?这女子,果然是他生命的克星,她到哪里,会把噩运带给他,今日,这条小命恐怕都要送到她手里了。
“你们想干嘛?”连玉在袋里大声呼喊。
“想干嘛?把你们丢到沪江去喂鱼呗。叫鱼儿吃得干干净净的,我看还能有什么人来替你们申冤昭雪?”外面是黑大个得意的狞笑。
“李游,完蛋了,这次,我们,是真死定了”连玉无比绝望地对李游说。
正说着,突然感觉被人抬起,然后狠狠地扔在一个硬板上,连玉感觉后背钻心的疼痛,接着,感到一阵颠簸,应该是马车,这些坏透了的家伙,果真是要拿她俩灭口。
李游面朝下地被连玉压在身下,感觉都快要憋死了,连玉心想,必须翻转过来,要不然,李游真的要被自己给闷死了,这世界有一种,该是多冤啊,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给憋死?李游想着,只觉得无比悲催。
他努力想翻转身体,可他背上的连玉,却是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上,不能动弹,他暗想,别的女人,都身轻如燕,若弱柳扶风,唯有这女子,很皮实。
他心里暗暗地骂道:“该死,这女人平日与自己共同起居,吃住一起,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了!你吃那么壮实干嘛!”
连玉在上面,身下是个绵软的肉垫,本来应该是很享受的,除了呼吸不畅和生死未卜的恐惧之外,但她想到李游面朝硬板地躺在木板子之上,只怕鼻子都给自己压歪了,想到这里,未免十分愧疚。
她悄声对理由说:“李游,你忍忍哈,我们数一、二、三,咱们向同一个方向滚动,你翻过来,就好受些了!”
李游在底下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准备好了么?”连玉在上面喊。
“好……了”李游在下面含糊不清地回答。
“好,开始了,一、二、三”连玉使劲扭头,努力向左边翻滚,身下的李游也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啪”的一声,俩人翻滚向一侧,这回,总算好了,连玉和李游俩人总算侧身躺着了。
大概是方才的声音惊动了那群黑衣人,他们喧哗起来:“什么声音?去看看!”
连玉和李游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那伙人见没什么动静,骂骂咧咧的,又进马车了。
“李游,我连累了你,今天,我们肯定是难逃一劫了!”连玉无比悲观地对李游说。
“嘿,怕什么?不还没死吗?再说了,有人作伴,死了,也不是孤魂野鬼,有什么可悲的呢?”李游倒显得有些淡定。他的淡定,其实是装给连玉看的,他不想让她陷入绝望,不到死到临头的那一刻,他是绝不会放弃的。
“李游,你恨我吗?是我连累了你?”连玉带着哭腔在问。
“谈不上!只是,临死前,没吃到我爹做的葱烧海参,多少有些遗憾!做个饿死鬼,实在不划算!”李游带着深深的遗憾地说。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连玉低声地埋怨着。
“开开心心地去死,来世做个开心鬼,愁眉苦脸地去死,来世要做个倒霉鬼的!”李游临死都不忘他的贫嘴。
“人一辈子,开开心心,就够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钟鼎玉食,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有一个永远陪着你的人,这个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理解你,能忍受你,只因为,他心里有你。”李游长叹了一声。
“李游,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吗?假如大难不死,这辈子,我不会再惧怕什么了,想做什么,即可去做,有什么愿望,立刻去实现,绝不再扭扭捏捏,犹犹豫豫!绝不再患得患失了!”
连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表决心。
“那么,连玉,假如,我们能活着出去,你愿意一辈子跟着我吗?”
李游充满期待的声音,传入连玉耳朵上,带着一种震耳**的轰鸣。
她忽然想起那句:“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她有朝一日,要对李游说。
那个从小捉弄自己的讨厌鬼,那个时刻刁难、嘲讽自己的捣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