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1 / 1)

周六的天气还不错,午后阳光微暖,大伙儿有空的三三两两组团去操场散步了,享受这最后的春日时光。

难得作业不多,顾菘蓝赶在放学前扫完了最后的数学作业,停下笔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窗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她起身走到窗边,见到轮滑社的社员们排成一列,一个接着一个扯着前面的人的衣服,在校园里开小火车。

她在窗边站着看了一会儿,不禁想,还好杜凯新没报轮滑社,否则他杵在这青春洋溢的列队里怕是会显得跟不合群吧。

眼光不由地随着远去的轮滑小火车往前望去,在聚焦行政楼附属的那栋小楼时,顾菘蓝微微一顿。小楼顶部边缘那间社团活动里,此刻池晔他们应该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比赛事项吧。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忧心忽然都漫上了心头。

头顶的阳光微炫,她仿佛出现了幻觉,她所身处的是他们初一的教室,是他与她初次走近的坎坷时光。

顾菘蓝皱了皱眉,转身快步走出教室,她也不知道为何会那么着急,只是,只要想起记忆深处那些灰暗的片段,就忍不住地后怕。

但愿,是她多虑了。

顾菘蓝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到了模型社门口,模型社严严实实地关着门,她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门口那块陈旧的牌子,忽然就有些犹豫了。

招新之后模型社多了不少人,怕再不是那个她可以随意出入的四人天堂了。

一边暗骂自己冲动,顾菘蓝一边靠近了门口倾听里面的动静。

奇怪的是,诺大一个社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难道大家都不在吗?

这么想着,终究还是心底的担心略胜一筹,她轻轻敲了敲门。

本以为也许不会有人来开门,几秒之后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写生结束不用回社团,早点回家吧。”林墨远心不在焉地打开一条门缝门,小声而机械地说着似乎重复了好多遍的话。

见他又要关门,顾菘蓝一把将门给推住:“冲冲!”

林墨远动作一顿,看到门外的顾菘蓝,忽而眼睛一亮,欢呼道:“板蓝根!”

没错,配合他那表情,说欢呼真的一点都不夸张。顾菘蓝被这声音震了一震,差点怀疑自己成了拯救地球的超级英雄。

里面的人纷纷对门口投来注目礼,顾菘蓝苦笑地对林墨远使了个眼色,林墨远这才反应过来,飞速地溜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顾菘蓝见着他奇怪的样子,还没问出声,就被他拖着衣袖带到了边上走廊挑出的圆弧角落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顾菘蓝回头看了看,一头雾水。

确定离得很远了,林墨远才夸张地舒了口气:“千万别进去,里面的气氛简直是不要太恐怖!”

“恐怖?”

“是啊。最近不是要比赛了吗,那些不参加比赛的人就被派出去写生了。可是,等那群乱哄哄的人都走了,里面的气氛就不对了!你能想象吗,整个教室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似乎为了让这种安静显得更真实,林墨远停顿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左胸:“你知道整个下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数着自己的心跳熬过来的!”

虽然很想尊重他的表现欲,顾菘蓝还是忍不住打断他:“你能不能长话短说说重点?”

“我这就是重点啊。”林墨远示意她稍安勿躁,“你知道为什么教室气氛不对吗?”

顾菘蓝心下不安:“为什么?”

林墨远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教室门,有些心惊胆战地道:“因为池晔。”

“他说了什么吗?”顾菘蓝简直要被林墨远这一句一顿的破习惯给整疯了。

“他什么都没说才恐怖好吗?”林墨远做了个肃然的表情,“一个下午,明明他就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地搞他的模型,可是就是让人觉得阴森森地不敢靠近。没人敢上去打搅就算了,最后搞得整个部门都不敢讲话了。部长怕影响他的思路没说什么,有个胆大的姑娘上去搭话,结果被他的一个眼神吓哭了……”

顾菘蓝闻言怔住,也不管林墨远的话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甚至连后面的话都没能听进去。

她只知道,林墨远所描述的池晔和记忆中那个她不愿回想起来的少年慢慢重合了。

“喂,板蓝根!”

林墨远还准备继续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一个下午的煎熬,却见好不容易得来的倾听者突然转了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喂,你去哪儿呀!”

顾菘蓝恍若未闻,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门进去。

教室里门窗紧闭,明明开着明亮的日光灯,还有阳光穿过窗子照进来,可莫名地却让人觉得森冷。

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池晔,如林墨远所说,大家都不自觉地避开了那块地方,显得那处地域孤冷而不可侵犯。

而池晔独自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的异常,只是望着手上几乎快要完成的模型出神。

明明他周边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与他之间画开了一道界限,生生隔阂了他与这充满生气的人世间。

顾菘蓝一路顺畅地走到池晔身边,没有人发出声音,没钱人上来询问,更没有人前来阻挡,一条路她走地旁若无人。

“池晔?”她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池晔并非没有知觉,他微微抬眸见到她,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做完作业了,就随便过来看看。”她低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模型,问,“这是你比赛的作品?”

池晔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这玩意儿是啥,有山有水有人有树的,桃花源?”

桃花源?池晔望向自己改了无数遍的作品,不由地凉凉一笑:“不是,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顾菘蓝歪头看了看,“嘛,这两者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说真的,你做的这玩意儿还真好看。”

池晔目光一滞:“这玩意儿,好看?”

顾菘蓝点头:“是啊,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很精致,百无死角啊。”

“是吗?”池晔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也不再看她,只低头淡淡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回家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毫无情绪的句子,却是送客意味满满。

他有多久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顾菘蓝不由心下一酸,却仿若未闻:

“你不满意?”

听到不满意四个字,他有些烦躁地推开模型,去拿放在另一侧的图纸:“嗯,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到底想做成什么样的?”

“谁知道呢。”池晔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也许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是嘛。”

顾菘蓝心底一沉,不安的感觉在胸口一点一点的凝固。她摒弃掉脑海中闪现出来的所有画面,侧首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攥紧手心狠狠地做了一个决定。

“池晔。”

“嗯?”

“如果不满意的话,不如毁了它如何?”

“什……么?”

么字还没有说完,被一声惨烈的破碎声给生生隔断。

教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温度也似降至了冰点,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沈桥!

周扬!

站在门口远远观望的林墨远!

模型教室里仅剩的所有人!

死一般的沉寂。

池晔怔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模型碎片,就在前一刻,它们还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一个他花了无数个日夜拼接起来的整体。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抽离,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手脚已然冰凉。

脑海只剩一片空白。

“你干什么?”他一把抓起顾菘蓝的手臂,根本没有理智去控制那个力道,直直将她拉的往前一个趔趄。

教室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腕间传来几乎麻木的疼痛感,顾菘蓝倨傲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森冷无边,毫无生气的眸子。忽然觉得热意冲上脑袋,整个眼眶被湿润的潮气所浸满。

她狠狠咬牙,露出一丝淡不可及的笑意:“你所追求的完美和纯粹真的存在吗?”

“你忘了自己为什么放弃小提琴了吗?”

“你想让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希望,重蹈小提琴的覆辙吗?!”

三个问句,振聋发聩,一句一顿,字字诛心。

顾菘蓝使劲地扯回自己被捏红了的手臂,强忍着泪意,几乎是用吼的声音:“池晔,放手!”

池晔浑身一震,被这倔强到陌生的声音强行拽回神志。他看着咫尺之间女孩从未有过的表情,慌忙地松开手。

她手臂上被他抓住的地方已经深红一片。

顾菘蓝一把用手握住那块手臂,挡去了他懊悔的视线,再不看他一眼,转身从教室里跑了出去。

一样的,没有人阻拦。

门外新鲜的空气通过敞开的教室门纷纷涌进来,带起一丝微凉的清风。

教室里的人纷纷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却都是大气不敢出。

无助的新人一致地望向速来沉稳的部长,却见沈桥沉着脸望着花岗岩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一众人又求生般地望向门边的林墨远,却见他微张着嘴,一动不动,一副死机的模样。

心如死灰。

震惊过后,林墨远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从中回过味来。他碰到一众可怜兮兮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

开玩笑!让他这个时候去碰池晔的逆鳞?没看到他周身已经寒到冰点了吗?

天!这世上恐怕也就板蓝根敢做这么疯狂的事情!

砸了池晔的模型?

EXM?

那可等同于要他的命啊!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一直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池晔为完成这件作品到底付出了多少。

可是杂碎它,却仅仅只需要一秒钟。

想到这里,林墨远幽幽地望了眼僵直着身子,默然不语的池晔。虽然冷意依旧,却好像没先前那么恐怖了。

他不由地一叹,板蓝根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姑娘,没想到会是那么强悍的人。

可是,如若不是心灵格外强大的人,又怎么能陪伴着池晔走过那么漫长的黑暗时期,又如何能够走入他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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