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原本是来捣乱看笑话的,没想到竟然被慕容沁雪每人诓去了十石粮食,心里不免有些添堵,但是听到后面说能得皇恩嘉奖,便觉着是难得的机会,各人算计着如何筹措这十石粮食。
那冷三爷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却不想这么简单便被慕容沁雪占了上风,遂冷哼道:“我们出些粮食也没什么要紧,只是不要明里打着善心的幌子暗里发着灾难财才好啊!否则今儿个已经这个时辰了,为何还不见有粥米斋与灾民?还请公主给个说法!”
这冷三爷是当年与冷老太爷争夺冷云堡堡主之位的冷氏嫡系一脉的后人,与冷云枫兄弟算是堂兄弟,在冷亦君初任堡主之时,也曾因冷亦君贪花*、不务正业明里暗里阻拦过,但是终因有冷老夫人和冷云枫背后执掌大权,并没有得逞。
今日来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冷氏族中支持冷三爷的,虽说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总归都是能进得了宗庙的主儿,特别是这冷三爷,也算得冷氏直系一脉,因此上即便是知道他领人来寻隙滋事,吕安和翠荷等一众冷云堡的下人仆从,也不欲公然与其顶撞。
但是莲若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所在,况且她在宫里什么达官贵人没有见过,自是不会被这并非正经主子的人物给吓倒,她性子火爆,本就为着昨日之事憋着一口气,此时见冷三爷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免就一股子火气涌上来,上前一步冷冷道:“冷三爷好大的做派!自打公主嫁入冷云堡,冷老夫人把这上上下下的诸多事务都交予了公主,这大半年来冷老夫人和二老爷也从未过问过,这不仅是对公主能力的信任,更是对皇家的信任。不知道今儿个冷三爷这般来质问公主,是代表冷三爷自己,还是整个冷云堡?!”
冷三爷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又不是冷云堡堡主,如何好意思说代表冷云堡?即便说是代表冷氏一族,他也没有这个资格,现下冷云堡堡主是冷亦君,冷家家主还是冷云枫。
但是如今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当着冷家这么多亲戚后辈的面儿,冷三爷也不能就这么认栽,便要耍横撒泼把面子找回来,还未开口却听见园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吕安!外面都忙不过来了,你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祥林和一众家丁护院簇拥着冷亦君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三叔吗?怎么今儿个起得这么早?舍得从温柔乡出来了?”冷三爷本也是个眠花宿柳的人物,冷亦君出事前二人常在*楚馆碰面,彼此的那起子*韵事都是心照不宣的,因此上说话也随便些,只是冷亦君伤后失忆,不再流连烟花场所,二人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吕安等人见到冷亦君,忙着上前见礼不提,冷三爷看到冷亦君来了,无形中却径自觉着硬气了许多,本来嘛,这自古至今,居家主事的都是爷们儿,今儿个在柳园被几个丫头片子挤兑一番,如今正主儿来了,正好和他说道说道。
“亦君,你这家是怎么当的?!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丫鬟都敢顶撞起主子爷了,今儿你要是管不了,少不得三叔可要替你管管了!”看这样子今儿个也是讨不得什么好处去,倒不如灭灭慕容沁雪的威风,公主他是动不得,总不能叫一个丫鬟给折了面子,能搅和得他们夫妻有了隔隙才好呢!
“三叔,我没记错的话,您老今年还不到四十,怎么就开始糊涂了?雪儿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流云公主,她身边的人可都是皇上御赐陪嫁的,怎么是不知哪儿来的呢?”一番话说得冷三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亦君像是没看到似的,猛一拍掌说道:“哎呀!说起皇上来,公……雪……雪儿,我差点儿误了大事!”
众人都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他转身请出一位着四品服饰的青年男子,神色郑重道:“昨儿个绿翘进宫向六哥禀报了今日斋粥一事,六哥觉着此等善举断没有瞒着父皇的道理,便代为禀告了父皇。父皇大加赞扬之余,着六哥协助你我到受雪灾各州县赈灾,让龙鼎国民都沐受皇恩,拯救灾民于水火。因事出紧急,六哥与户部尚书李大人有许多赈灾事宜要商讨,便先派了户部侍郎张大人前来相助此次斋粥。”
那着官服的青年男子适时上前跪拜道:“微臣张元千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了这个光景,又见来的是曾在秋岚牧场打过照面的张元千,慕容沁雪自是明白这位昔日的礼部主事,如今的户部侍郎是在给她立威,遂坦然道:“张大人快快请起,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
“谢公主。微臣有一言还请公主惠听,我龙鼎国自高祖建国以来,一向以孝义礼仪治国,微臣曾在礼部供职多年,当今圣上亦常教诲吾等守礼重义,微臣等莫不铭记于心,处处小心遵守。但今日所见委实让微臣诧异,公主乃天家敕封的流云公主,钦赐下嫁冷云堡,怎能容得此等白丁如此怠慢?今日若是驸马不能给个说法儿,本官可要将此事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了!”
一番话下来,在场的诸人莫不战战兢兢,即便是平日里跋扈惯了的冷三爷,听了这番话也有些心慌。先前他能硬气地耍横,一是想着冷亦君以往跟他算是同好,对他这个长辈也有几分尊重;二是慕容沁雪虽是公主,但是毕竟嫁入了冷云堡,说来说去也都是冷家自家的事,就算是公主,也得以夫为尊才是。
但是不成想此时竟然来了个当官儿的,虽看不明白是几品官,但看冷亦君待他的态度,又说是六皇子指派,冷三爷的气焰登时被吓灭了九分,想要服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畏畏缩缩暗自担惊受怕着会被治罪。
看了这光景儿,立威也好,震慑也罢,慕容沁雪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几分,又听得冷亦君转达的慕容旭的旨意,心知还有许多正事要做,便也只得把原本要借此次机会整顿一番冷云堡的事情暂时放下,“张大人所言有理,但是驸马平日里忙着堡内事务,委实无暇他顾,算起来倒是本宫的疏忽了。日后本宫定会严加御下,定不会辱没皇家颜面。今次就请张大人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莫要追究冷氏一族的罪责了。”
张元千也知见好就收,说了几句官话此事便算了了。
冷三爷一伙儿至此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放下,看着冷亦君、慕容沁雪和张元千正在细说斋粥之事,便想趁此机会悄悄溜出去。
偏偏莲若一早便盯着他们,就在冷三爷转身踏上门槛之际,高喊道:“冷三爷!你们刚才还说要帮忙斋粥,怎地这就要走了?”
院内众人俱都看向院门处,冷三爷等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有人便结结巴巴说道:“谁……谁说我们是走了?我们这是回去筹粮……”
冷三爷等人一听,脸色顿时黑得像锅底,这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原本在冷亦君和张元千没来之前,献不献那十石粮都是自愿,也没人立下字据,大不了不要皇上的嘉奖也就是了。结果这货这么一喊,正经管家的人知晓了,便是想推脱也推脱不了,否则岂不是犯了欺上之罪?
冷三爷等人灰溜溜地出了柳园,待到出了冷云堡,看到斋粥之处早已架起了三口大锅,锅内热气腾腾的正熬着香喷喷的米粥,有来得早的已经开始捧着碗吃了起来,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使的那些坏根本就没能影响到今日斋粥,他们不过换了慕容沁雪二十几石发霉的陈米,结果她却从他们手中每人绕回去十石米。
又想起刚才那户部侍郎张大人以着为他们请功为由,让人一一记下他们的名字,须得三日内将十石粮送至冷云堡,再由户部派人接收,一并纳入赈灾物资之中,众人心里不免恨恨地觉着窝囊至极,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算是亏大了!
几个家大业大的主儿最多觉得折了面子,但是几个家境一般的,愈发觉得那多嘴之人可恨,遂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人痛扁了一顿,方才匆匆忙忙赶回家去筹措米粮。
一通折腾下来,已是接近巳时,慕容沁雪匆匆吃过了早饭,便与冷亦君、张元千一同来在冷云堡外斋粥之处,只见三口大锅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一些穿得破破烂烂、冻得哆哆嗦嗦的逃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