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课间。
我正在看窗外的远景,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正好拍到我很疼的地方。
“疼……”
那人发出吃惊的声音:“你怎么好像哪里伤着了?”转过身,入眼的是一副美妙的身躯加上清纯的女生校服校裙,裙摆下的是长筒丝袜。
我看了一眼对方,是任娜。班里传说有好几个学长男友的人物,长相和身材都算得上美女一个,只是经常和高年级的男生混在一起,好多人背地里都称她为“鸡”。前一段时间班里有人说她处女早就没了,还到处卖力装纯洁。
“哦,没什么事。”我扭头看回窗外,不想跟这个“鸡”再说上半句话,被人把我误会成她的新目标可就亏大了。
任娜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凑上来:“你是不是被打了?”
“哦,是吧。”
“对不起……”
我收回目光,看着她,莫名其妙。“什么对不起?”
她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出来。
“打你的人……是我哥。”
昨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我整理着满满的笔记,把重复的抄进笔记本。重复的笔记说明那条知识点很常用,记下来的话对以后做题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得不说克洛克的幻术很真实,体会过一次要饭日子的我在学习上下了点功夫,老师们对我的态度都有所改变,由以前的反面教材到正面教材,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我自己的变化。但这一切都是真的,改变,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只是看有没有一个契机。克洛克幻术就是我的契机。
“还不走啊?”好友在教室门口冲我打招呼。
“先走吧,今晚不玩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以前他经常和我玩魔兽,现在我的改变对他来说有些不适应,或者说别扭。好比一个跟你搭档多年的神偷毫无预兆地当起了警察,还专门抓小偷,你也会很别扭的。
“那我先走了。”
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了,窗外斜切进来的夕阳悄无声息地爬到我的桌子上,外边操场的球声渐渐稀了,远了,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他们拍着篮球出校门的情景。以前也是这样的吧?只是我过去带着匆匆的心回去猫网吧打游戏,不曾在乎过放学后学校里有什么人在进行着什么事。现在才知道,没有学生的学校是很安静、很祥和的地方,黄昏投射过来,整个学校一半阴一半阳,如果是以前的话,我早就迫不及待跑了,这么晚的学校我是一刻都不想呆的。虽然学校平时在我眼中是厌恶的地方,一点都不想来,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往往都会怪学校还自己离开暖暖的被窝。
但……
没有活力十足的学生们,学校只是一座空壳建筑啊,就像那些政府的楼房一样,高大华丽,却没有生气。
该回家了。
我收拾好书,准备离开。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然后就有五个人堵在门口,朝里看。他们看见了我,之后一个貌似领头的就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张口就很嚣张地问:“你是不是叫……?”他努力地想了想,才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是。有事么?”我回答。
忽然,他伸手就抓住了我的领子往上提,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以免自己重心不稳被他摔倒在地。
“就是你他妈的欺负我妹是不是!”他气势汹汹地叫道。
我觉得又奇怪又好笑,一来平时我都是不惹事的,二来他又不说他妹妹是谁就这样问,显得他很白痴,不明事理。也对,这种上来就动手的人能希望他有什么智商?
“这位朋友,请你冷静一下。”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讲,“我并没有欺负谁,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
他狞笑着点头:“搞错了?”他用力推我,我早料到他会来这手,迈开脚步做好了缓冲,他推不动。可没想到他居然手滑往一边摔去,撞到了好几张桌子。后面的人可能以为我动了手,一起上来按倒我,接着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下来。
“他妈的!打!往死里打!”有人发狠地喊道,八成是领头那个。
我双手护头,尽量蜷缩身子。
胸口、肚子、手、头都被打得一阵酸痛,没挨过群殴的人也许体会不到,打架不像平时和朋友打打闹闹或者翻脸大打出手,熟人打起来多少会讲点情面,不会下手很狠,但这群人不是熟人。你不可能想得到他们想要把你打到什么程度为止,更不可能不下狠劲,可以毫无顾忌地大人是一种娱乐,唯有放出全力,打。
最后,我被贴着墙提了起来(只是被抓着站直了身板,要是提起来并保持得十分吃力)。领头那个上来就是给我两耳光,我没转过脸,一个劲地喘息。
呵呵,想我在和大学生被打得体无完肤睡都睡不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泡妹子呢!这点算个屁。克洛克即使是幻术,可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感受啊。你小子想整死我?没那么容易!
他一拳砸在我的小腹上,我跟他们拼了!丫的以为老子好欺负是不是!我不顾疼痛也给了他小腹重拳,他哇了一声,继续猛击我的肚子,我来了狠劲,也不断重拳他的小腹,每一拳都在发泄,发泄不甘,发现在幻境中的忍耐。他抓着我的手臂不放,我同样抓着他的肩膀,把拳头一下一下灌给他。旁边的人看着像是发疯的我们都不敢上前,直到我们彼此都不行了,他们才上来分开我们。
可还是我被教训得很惨,他们一群人又把我打了一顿。但比之前的轻很多,仿佛是善心大发。
“你……你……小子给我等着!”
领头那个说完这句话就被他的小弟们扶着走了,气势很弱,比来的时候弱了很多。
教室重归安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片倒下的桌子给了刚才的事证明。
我默默地收拾好散落在地的书,摆正桌子。清扫完后才背上包出校门等开往市郊的车。
说真的,那晚回去一夜我都睡不着,浑身疼痛,翻个身都被痛醒。第二天上课昏昏沉沉的,写字都难。
我淡淡地笑道:“他说我欺负你。”
任娜头很低,眼睛看着底下,咬着嘴唇不说话。我也不期望她解释什么,对于这种人最好不要有什么期望,我忽然很想见见她父母。
倒不是去告状,而是想看看她爸妈是不是也这么没事找事做,到处招惹人。是的话,那肯定是百分百亲生的了,要是哪天她把怀疑她妈出轨,女儿或者儿子不是他的,我第一个起来帮她妈说话,以我的亲身体会来告诉他爸,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任娜很为难地问。
我没说话,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她在后面跟着。出了教室,她就带我到食堂二楼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来这么远的地方干嘛?等下上课赶不回去的。”食堂二楼是情侣们吃饭的地方,刚来学校的时候不谙此道,跟几个同学上来吃饭,结果看到的几乎全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情侣。“等下是数学课。”
“那个哥是我认的……”任娜看着我,小声地说:“我……”
“嗯……?”
那一声“嗯”被我延长了,因为任娜伸手捧正我的脸,把嘴唇推了上来。直到用来吃饭十几年的嘴触到女孩温软的唇瓣时,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滚!”我用力推开她,她打算把舌头伸进我嘴里,这下她夹着露在唇外的舌头被我推开,如果有第三个人看到的话大概会笑得直不起腰,但这对我一点都不好笑。
“你有病啊!”
我骂完这句就走回了教室。
果然,数学课还是迟到了。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挖苦我,可我不关心这些。任娜今天一定是神经了,不然就是发情了!该死的,跟莉莉以外的人亲嘴像是做了贼一样难受。老想着刚才那个吻,任娜她到底是不是疯了?
过了半节课,任娜才回到教室,因为之前教训了我,数学老师没有说什么。其实老师也知道,任娜是个不良学生,迟到旷课什么的也不出奇。
“好恶毒的女人啊。”
我应声转头,对上窗口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冰冷的气息使我下意识叫了出来:
“哇啊——”
全班人都看向我。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学,请问你对这个式子有什么看法吗?”我看了一眼黑板,上面写着一个复杂的式子书上还有一道用到这个式子的应用题。“下次发言请举手,我会看见的。”
全班哄笑。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师,这道题我可能会……”
“上来试试,”老师把粉笔递了出来,“做不出抄50遍。”
两分钟后,我解开了那道题。昨天的笔记里有这条公式的应用讲解,我还记得一点。老师看了看那道题,点了点头,全班掌声雷动。
我回到座位窗外那个人马上说话:“不愧是我可爱的弟弟,这种题都做得出来。”那个鬼“姐姐”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我说你出现之前就不能打声小点的招呼吗?”我抱怨道。讲台上数学老师在津津乐道那道题。
“我又有危险了?”我问她,幸好同桌今天请假,不然在别人眼里我可是个十足的神经病了。
“找你玩而已,你哪来那么多的危险,况且我又不是灰原哀。”
“上着课呢。”
“切,这种小儿科的数学我也能教你。”她得意洋洋地说道,然后“呼”地进来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
“是是,你最厉害了。”我敷衍她。
“那是。”她更得意了。
鬼“姐姐”今天穿了一件校服和校裙,照样是黑色丝袜。
“你刚才说什么恶毒的女人?”我想起刚才她说的话。
“这个……”她戳着自己的脸坏笑着看我。
【无法到达的地方】
“帮你解决这件事,有个条件。”
“你说。”
“帮我拿一件东西。过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拿着东西就好。”
“可以。”
那天,鬼姐姐帮我摆平了那件麻烦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但,她说的东西是什么?非地得让我拿不可?从某些角度分析的话,鬼拜托我帮它拿的东西应该是什么灵性器物,鬼不能碰的东西。又或者是什么鬼进不去的地方,比如道观和香火很旺的寺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它想要的。
嗯,我想大概是这样。
已经是夜里十点了,我躺在床上思索着近来发生的事。前几天是我的生日,好友们包括莉莉都来了,爸妈第一次见到了莉莉,没什么意见,说看上去还可以。来的好友们都送我礼物,因为大家都还是学生,礼物自然也就是精品店里的小东西,我也不在意,礼轻情意重。
我翻了个身,从口袋摸出一件饰物。
一串吊坠。
上面有四个类似陶瓷的猫头串在一起,最底下的两个分别挂在相叠的心形尖端,各挂着一个小铃铛;还有两个是由红线穿过,顶端绑着红绳结。晃了几下吊坠,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吊坠是黄远送我的,说在路过广场旁边那个精品店时觉得好看就买了。想不到他会看上这种女孩玩意儿,品味真不一般。吊坠上的四个猫头都印着字,应该是他去哪找人用什么技术弄上去的,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最上面的猫头是“生日快乐”,剩下的分别写着我的名字中的一个字。
“晚上好。”
“嗯。”
“你倒是习惯了嘛。”
“嗯。”
身边的“人”沉默良久,忽而问:“好漂亮的吊坠,礼物?”
“嗯。”我起来坐到电脑椅上,受不了姐姐身上的冰冷气息。
“那么怕姐姐干嘛?”她小声嘀咕,“人家又不会吃你……”过了一会儿,她扔了个东西给我:“呐,接着。”
我接住那东西一看,是块泡泡糖,小时候经常吃的那种“山”形泡泡糖。
“姐姐以前的家里什么都没了,只好拿块糖来意思意思咯。生日快乐!”她开心地笑着,“那天怕吓着人,没去给你过生日,不介意吧?”
“没事。”我慢慢拆开泡泡糖的包装,扒下一半糖给姐姐,正当我怀疑鬼能不能吃东西时,她就把糖扔进了嘴里,咂咂地嚼起来。
“你对姐姐真好,嘿嘿。”
雨,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雨点一滴一滴地砸在玻璃窗上,碎成一朵朵水花。渐渐的,水花变成了水幕,窗外一片模糊。
“姐姐。”
鬼姐姐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两个脚丫相互拍打着。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身材很好,迷人的曲线。要是没死,她肯定是个漂亮的邻家姐姐。
可惜。
“什么?”她嚼着泡泡糖,想吹泡泡,但糖太少。
“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就想问了,只是犹豫不定,毕竟我们也算朋友,她没害过我,从背着她去杀她的仇人开始,她似乎真的把我当她弟弟看待。
我只是听说她死得很惨,并不知道她的名字。说她怎么怎么死的时候,八卦的人也都是用“那个学姐”代过。人们一般不愿提起死者的名字,特别是惨死的那种。惨死的人怨念很大,提起名字的话会招来它们。
“苏小馨。”
“什么?”刚才走神没听清楚。
她跳到我身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苏、小、馨,五味馨香的‘馨’。”
她没有重量,轻飘飘的,但毕竟是女孩子,多少有点不自然。
“下来。”我说。
“咦?”她没听我的,伸手越过我的肩膀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吊坠,“真的好漂亮哦。”
“别看了,还我。”她看得很入迷,仿佛像幼兽扒拉人类的玩具。
“这是……”
猛地,她想摸到火炭似的扔掉吊坠,跳回床上缩进床角,一个劲地哆嗦。
刚才的那一瞬间,苏小馨还在全神贯注地看那串吊坠,可就在那一瞬间,她被无形的东西撞开,“砰”的一声。她反应很快,跳到了床上,硬是避开了什么。看她抖成那样,估计是吓坏了。
嗡……
吊坠并没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浮在了空中,球形的绿色屏障以吊坠为中心绽开,把我包裹在里面。苏小馨就是被它撞开的。我碰了碰,它是异样的柔软。、
“喂!你、你没事吧?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拍打着气障,试图弄破它。
苏小馨还在瑟瑟发抖,把脑袋抱得很紧。
过了好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用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出一个奇怪的名词:
“纯炎道具……”
【纯炎道具】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冶炼金属都是在高温条件下完成。只要温度达到金属的熔点,金属便会融化成液态,之后顷进事前做好的模具中,冷却成形,做出工匠想要的形状。然后反复地捶打除杂后,不算后边涂粉装饰等环节,一件金属器物就打造完成。
然而,从某个角度上看,这并不是纯粹的金属器物。因为在锻造过程中会有杂质掺入,不管经过多少次除杂程序,始终都不可避免地存在杂质。
纯炎道具就与众不同,由纯粹的金属制成。金属在太阳核心高温下完全汽化,然后通过特殊手段收集汽化后的金属分子,经过复杂的程序后便能打造出纯炎道具。
通俗地说,由液态冷却而打造出来的器物必含杂质;从气态下铸出的金属制品才是纯粹的金属制品,并附有太阳气息。别的不说,单单是收集汽化后的金属分子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也就是说——现代科技做不出纯炎道具。
”可你手中的却是如假包换的纯炎道具。谁给你的?”苏小馨揉着太阳穴,刚才她那番显然很费神。
“我、我朋友啊。”
“朋友?”她对我的回答有些不耐烦。
“呃……要不你去广场那个精品店看看?我朋友在那买的。”我小心翼翼地建议。
莹绿色的球形气障还把我托在里面,苏小馨暴走我应该不怕才对,这神器那么厉害。但我就是怕她生气。
“算了,”苏小馨跳下床,“那不重要了。准备准备,明晚这个时候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忙,算是还我人情。”她很严肃第看着我:“最好不要当玩笑。”说完之后,苏小馨化作一痕浓墨消失在房间里。
啵!气障如水泡般爆开,吊坠伴着清脆的声音掉到地上。我想了想,鼓起勇气把它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跟一般的手机挂坠没啥两样。而且上面唯一的金属就只有那两个绿豆般大小的铃铛而已。
雨还在下个不停,窗外潺潺的雨声被隔在外面,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把窗拉开一条缝,用力朝窗外一吐,嚼得没味的泡泡糖就沉入了夜空。